冯佳勤的眼神躲闪一下，似乎是纠结了一会:“如果月使愿意见他们的话，我就带母亲他们上来。”
甘棠和顾萃对视一眼，都想起了刚刚顾月横所感应到的内容。
这艘船里只有一个进化者，而其他的，都是变异兽。
“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
冯佳勤感激地看了一眼甘棠，然后就转身做了个手势。
很快，一群奇奇怪怪的鱼从不远处的展厅羞羞怯怯地游了过来，看那你挤我我挤你的样子，属实不难发现它们的激动和羞涩。
它们的体型都不大，基本都是少年人的大小。或许是因为吃人吃得太多，脑子混乱的同时生物特征也混乱得要命。
统称:看一眼就会掉san的丑。
顾月横瘪着嘴摇摇头，刚想说话就想起甘棠的提醒，于是果断闭嘴，只安静地看着它们过来。
“让月使大人见笑了。”冯佳勤笑得很勉强，“这些就是这艘船里所有的幸存者了。”
他控制水流将其中一只四肢都变成人手的乌龟抱了过来，然后抬起它的手跟甘棠打招呼:“这是我妈妈。”
许颜雾看着那只乌龟缩在壳子里的小脑袋，悄咪咪地给甘棠提醒:“这只乌龟有点怪异，她说话颠三倒四的，听都听不懂。”
顾月横将快要趴在甘棠身上的许颜雾拎走:“傻卵。”
“我怎么傻了？”
见许颜雾一脸不服，蛇发们直接缠住她的头进行物理闭嘴。
幼儿园园长顾萃女士将许颜雾解救下来，然后跟她解释道:“这些生命体内的精神体都处于混乱状态，所以这只乌龟并不是一个人在说话。”
许颜雾瞪大了眼睛:“那他怎么说那是他的妈妈？”
“或许是因为那里面有他的妈妈吧。”
甘棠伸手摸了摸乌龟妈妈的龟壳，温柔地跟它问好:“阿姨好。”
乌龟妈妈开心地挥了挥手，小心翼翼地把手里捏了半天的礼物递给了甘棠。
是一个满紫的翡翠手镯，看起来水头很足，色也好看。
“妈妈她们挑的，说这个适合小姑娘带。”冯佳勤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收下吧，虽然不值钱了，但怎么说还是很漂亮的。”
甘棠也不想推脱这份心意，于是用一团高浓度绯月能量作为回礼送给了乌龟妈妈。
这东西对甘棠来说也不值钱，但对于基本只能从空气中吸收能量的变异兽们来说，这比核心都受欢迎。
果然，乌龟妈妈更开心了，四只手都忍不住舞动。
冯佳勤认认真真地替母亲道完谢，然后将母亲送了回去:“谢谢月使大人，妈妈她们的状态一直都不稳定，但我能感觉，今天的她们很开心。”
顾月横趴在甘棠的肩膀，一点也不礼貌地问他:“你们这条船只有你一个进化者吗？”
托海洋中高效的信息传递的福，居于深海的冯佳勤也能知道一些关于陆地的信息，对进化者这个称呼也不难理解。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这里离陆地太远，无法在海里生存的人都死了。”
“那你活着也是够辛苦的。”
冯佳勤下意识看向了那一群怯生生的怪鱼，等他转回头，表情已经平静了:“我们能活着就已经足够幸运。而且海洋比陆地安全得多，我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确实，我们就是从陆地来的。只能说，能疯的都疯了。”顾月横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那群怪物打起来真是不要命。”
她感应了一下冯佳勤的等级，慵懒地再次趴回甘棠的身上:“就算你一个高阶进化者，在陆地上，也挨不过几顿揍。”
毕竟她就经常被揍得要死要活的。
冯佳佳自然能发现顾月横的精神力探查，他无奈地耸肩:“我之前还不确定我到底算海兽还是陆兽。但是从我今天对月使没有产生任何恶意这一点来判断，是海兽的概率应该更大。”
“我很疑惑，你们是怎么判断恶意这种东西的？”顾萃适时发问，“陆兽跟海兽到底有些什么区别？”
这个问题你要真去找条深海鱼问还真不好回答，让一个根本没见过陆兽的生命体去思考它们之间的区别，只会牛头不对马嘴。
听到这个问题，冯佳勤摸着下巴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才像大学生做英语翻译一样，生涩，但努力地讲出自己的看法。
“在月使入海之前，每次妈妈她们讨论月使的时候，我都会下意识觉得月使是危险的。但现在月使大人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的内心却非常平和。”
“其实海兽大多都是友善的，而且非常护短，这也是海洋里没有寄生兽的原因。海洋中的寄生兽全都成了海兽的口粮。它们说很难吃，但为了海洋的纯净，这是值得的。”
他越说越流畅，仿佛一个接到了任务的npc:“海兽们也知道自己与陆兽不一样。因为陆兽基本都会认为月使与它们是对立的。”
果然是因为使命吗？
甘棠和顾萃对视一眼后，皱着眉接着往下听。
“血月完全降临前这种差异还不明显，但当血月完全降临后，这种差异仿佛刻入了每一个生命的精神体里，成了它们的本能。”
冯佳勤将自己的信息素放出来，里面依旧是友好的情绪:“就比如现在，我们很难升起攻击你的想法。而陆兽，可能就很难不升起攻击你的想法。”
“所以你是将恶意解释为攻击的意图吗？”顾萃咬着嘴唇，“而海兽的本能是为了保护月使，陆兽的本能是为了给月使制造危机，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冯佳勤努力消化了一下顾萃的问题，然后艰难地说:“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是不是这样的。我刚刚说的那些，只是基于我本身的经验和海洋里流传的信息得出来的。”
甘棠点点头，翻找着空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送给这位孤独的学者。
“送他一朵花吧。”顾月横蹭蹭甘棠的脸，“用空间装给他。”
“好。”
两人挑了一朵盛开的绣球花，很大一朵，甘棠几乎是抱给冯佳勤的。
冯佳勤作为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富n代，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数不胜数，但这还是第一次，他面对一份礼物猛男落泪。
变成怪物的妈妈，无可奈何的战斗，他的每一处伤口和无数次跃出水面却只能看见血月的绝望充斥了他的生活。
他在这个冰冷的深海里，肩负起了无数人想活下去的期望。深海里的时间冰冷又漫长 如果不是妈妈，他自己也不能自己能坚持多久。
他想念陆地，想念温暖，想念不一样的颜色。
“谢谢。”冯佳勤隔着空间壁摸了摸绣球花，笑容里是收不住的感伤。“谢谢月使大人。”
甘棠温柔地看着他:“不用谢。”
冯佳勤用水流将绣球花交给怪鱼们，然后郑重地说:“月使大人，如果有任何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就告诉海洋，我会用我最快的速度前来。”
“好的。”甘棠指了指他身后那群围着绣球花的怪鱼们，“你也可以带上它们一起来陆地上看看。”
“妈妈她们无法离开深海。”
于是甘棠将绯月空间拿了出来。
这是甘棠开启虚无权柄时切割出来的第一个空间，在拿到空间的高阶权柄后，甘棠就很少会用到它了。
这个空间几乎是完完整整地见证甘棠这几年里的跌宕起伏，对甘棠来说，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但现在它又能发挥作用了。
冯佳勤能感应到绯月空间里澎湃的绯月气息，顿时呼吸一窒:“月使大人这是？”
“这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能量充裕，生命体可以在里面生存。”
反应过来甘棠的意思后，冯佳勤再也端不住成熟的架子，往前一扑就想抱住甘棠的大腿一顿哭。
然后抱到了许颜雾。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抱我的尾巴干嘛！男女授受不亲！啊！你把鼻涕抹我尾巴上了！啊！”
两条鱼拉拉扯扯地一个哭一个嚎。
窝在顾月横怀里的甘棠偷笑几声:“你也太坏了。”
顾月横丝毫不觉得自己哪坏了:“那男的衣服都不穿，还想来抱你，他还不如想死。”
等两条鱼拉扯完，冯佳勤揉了揉自己身上被揍出来的淤青，极为正式地立在甘棠和顾月横的面前。
他右手握拳，放于自己的心口处，宣誓自己的效忠:
“messenger of God, I offer my service. I will shield your bac6k and keep your counsel and give my life for yours if need be. I swear it by the blood moon.”
甘棠和顾月横纷纷歪头疑惑，这货的语速太快，她们没听懂。
顾萃在旁边解释道:“这是血月前一个美剧里的骑士效忠词，他改了一下效忠对象和神。”
效忠啊。
甘棠和顾月横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中二两个字，但现在这个情景好像不太合适说出来。
甘棠示意顾月横把自己放下来，然后伸手想扶起冯佳勤。
“我给你这个空间不是为了你的效忠。”
冯佳勤垂下头，倔强地等甘棠答应他。
“好吧好吧。”甘棠已经感受到了顾月横的视线正直勾勾地挂在她扶冯佳勤的手上，于是连忙松开，把空间塞他怀里之后就回到了顾月横的身边。
冯佳勤小心地将空间托在手里，好奇地研究着。
“权限我已经转移给你了。”
“谢谢月使大人。”
经过冯佳勤那段宣誓，甘棠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正视月使大人这四个字了。
见大人们说完事情，躲在顾萃身后的许颜雾探过脑袋发表自己的疑惑:“话说你们这不是挺友好的吗？为什么外面的鱼都说这里危险？”
冯佳勤又看了一眼怪鱼们:“妈妈她们的捕食能力并不强，我也不敢离她们太远，所以我只能从附近找食物。”
而且因为她们不挑食的缘故，附近大部分的鱼都惨遭祸祸。
得到答案的许颜雾乖巧地退回来，不再发表危不危险的问题。
生存嘛，总得吃吃喝喝啥的，都能理解。
唉，想爸爸了。
许颜雾玩着盒子里捡的各种小东西，有些羡慕地偷瞟了一眼乌龟妈妈。
虽然变成了怪物，但至少妈妈还在身边。
想妈妈了。
顾萃注意到了许颜雾低落的情绪，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还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小朋友说，宁安基地应该已经覆没的事实。
顾月横的眼神往许颜雾身上瞟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她们已经在海洋里两个月，也该回去看看那群傻逼有没有把自己作死完了。
当然，没死完的话，她不介意帮他们一把。
冯佳勤捧着空间回船了，甘棠则拎着一条项链走到许颜雾面前。
“给我的吗？”许颜雾收到项链还挺高兴的。
“冯佳勤给你的。”
啊？
许颜雾顿时觉得项链烫手，丢不是拿不是。
“他说是刚刚弄脏你鱼尾的赔偿。”
许颜雾的表情狰狞了一下，气呼呼地把项链扔进了盒子里。
哼。
谁家的男的会把眼泪鼻涕弄到女孩尾巴上啊！
真是臭男人。
甘棠也没说这是冯佳勤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的，只悄悄问了一句他的年纪。
果然，这个能做出骑士宣誓的人，血月前才刚满二十。
他们家为了庆祝这个生日，就来到了这艘游艇上。
甘棠想着，不自觉叹气一声，然后被顾月横打横抱起，慢慢走回她们的家。
“月使姐姐月使姐姐，那个，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呀？”
许颜雾才把自己洗干净，就屁颠屁颠地凑到甘棠旁边。
“月使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给它们进行回溯啊，我想送给我的爸爸妈妈还有表哥。”
甘棠和顾月横一样，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许颜雾一眼后，将她手里的盒子接了过来。
这种程度的回溯并不难，甘棠很快就把回到最佳状态的首饰们还给许颜雾。
许颜雾兴奋地端着盒子跑了，只留客厅里的三个女人无声地进行眼神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