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时间河流都终将汇集。
每一个位面的时间都是一个巨大的汪洋，而时间的权柄就浸泡在这汪洋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甘棠需要不断让自己靠近时间河流中心的原因。
越近，使用权柄带来的消耗就越少。
光从权柄来看，空间与时间根本不像能凑成一个词的东西。
掌握空间的权柄只需要她不断地解析空间，用得越勤，掌握也就越深刻。
但时间的权柄根本不适用勤能补拙这一个笨办法，它甚至不像空间那么花里胡哨，那个抽象的进度条就已经是它的全部了。
每一次使用时间回溯她都必须准备很久，因为她得重新靠近这一条新的河流。
如果无法到达足够拨动进度条的位置，那么她就无法使用权柄。
简单的刚刚发生的小事倒没有这么麻烦，但一旦发生会改变生命体乃至世界命运的事，所需要的努力就更多了。
这也是甘棠没有选择直接打败乌贼而是选择帮扶顾萃的原因。
她的能量和精神力都不太够了。
但刚刚的回溯带给了她不少新的感悟，她需要尽快解决战斗，然后整理去那些想法。
“萃萃，过来。”
趁顾萃往这边走动的间隙，甘棠解开了对顾月横的限制。
“月横，你先去把皱腮鲨弄出去，等我们把鮟鱇的精神攻击化解了，你再去解决它。”
顾月横看着甘棠面色的严肃，也不再插科打诨了，认真地点点头，重新拿起鞭子朝悲伤的皱腮鲨走去。
蛇发们兴奋得像是过年，互相张着嘴巴让同伴检查自己的尖牙。
这次弄不死你我就不是蛇。
顾月横给了它们一蛇一个头锤:“别真弄死了，到时候麻烦的还是我们。”
蛇发们颓丧地垂了下去。
皱腮鲨捧着顾月横丢下的那捧红色触须，整条鱼被悲伤笼罩，悲伤到顾月横都下不去手了。
“你差点把我电死，我不就拔了一戳须须吗？至于这样？”顾月横用鞭子戳了戳黯然神伤鱼，“又不是长不回来，你平时不也不露出来吗？”
不知道皱腮鲨听没听懂，反正它是哭着走的。
那包含哭声的信息素连跨物种的顾月横都感应到了。
六条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理解。
无伤完成任务的顾月横转头查看甘棠两人的进度。
在看到鮟鱇身上所有能发光的东西都融化掉后，她便轻快地游过去，抓住鮟鱇用来吊灯笼的触手，硬生生将它拖出了擂台。
乌贼眼见着小弟一个一个离开，而自己即将同时面对两个战斗力爆表的神使，不由得闭上了自己最原始的两只眼睛。
当然，是用触手捂上的。
妈妈，今晚我不回去吃饭了。
甘棠和顾萃一起看着这个模拟着陆兽嘤嘤哭泣的大怪物，不约而同地抿住了嘴唇。
这怎么下得去手？
甘棠用经纬将乌贼扯下去，把它交给顾萃治疗后，自己走到鮟鱇的跟前，使用时间回溯。
刚刚顾萃应该是直接重伤了它的精神体，单纯的治愈权柄可能没办法完全治好。
鮟鱇感恩戴德，和自己的治好了伤却没能接回触须的悲伤好兄弟一起把乌贼大哥领回深海。
一起走的还有那个被一群海兽观众抬起来的摩天轮。
至此，擂台赛完美结束。
而海洋里，关于月使打兽特别特别特别疼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回到家中客厅的许颜雾好奇地看着顾月横的蛇发:“姐，你这头发还会死的啊？诶呦！”
正在拼积木的顾月横一点也没打算道歉或者安慰:“你可以继续跟它们探讨死不死的话题，等你快死了就去找顾萃救你。”
蛇发们的眸光十分危险，为了自己的小命，许颜雾决定终止这场探讨。
“萃萃姐，你们在聊什么？”无聊的她又跑到甘棠和顾萃所在的沙发，趴在靠背上光明正大地偷听。
正忙着在交流权柄知识的两位神使同样没空理她，只在思考的空隙里对她说了句自己去玩。
许颜雾顿觉无趣，只能甩着双臂去找哑铃。
她转了一圈，居然在厨房找到了它。
“我的仙人嘞，你什么时候长出来的手？”许颜雾被那从哑铃的翅膀下伸出来两条圆乎乎的触手吓了一跳，不等她靠近研究，哑铃就用抓着菜刀的触手驱赶她离开。
“我去吃了两个章鱼。”哑铃放下刀，转身拿了瓶醋，“走开，别打扰我做饭。”
“哼！”许颜雾出离地愤怒了，一个二个全部都不跟她玩！
哑铃觉得她莫名其妙:“海洋大世界里面那么多能玩的，你怎么不去？干妈她们说还要带我们去找沉船呢。”
“沉船？”
“对啊。”哑铃将弄好的生腌酱料摆在一边，翻开了下一页食谱，“所以我才来做饭的啊。”
许颜雾眼睛亮了:“找沉船这种艰巨又伟大的任务怎么能少得了我？我现在就去找条鱼打听消息！”
等许颜雾走了，哑铃小大人一样地摇摇头，然后继续摆弄面前的食材。
明明做饭才更好玩。
“甘棠，你的精神体强度现在有多高了？”
甘棠拿起顾萃的手，然后手心贴住自己的太阳穴。
感应完后顾萃收回手，颇有些感慨:“果然比我强上很多。不过我还是在想，要不要想想办法提高一下顾月横的精神体强度？”
她的精神体太弱了，面对精神攻击一来一个准，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甘棠摇摇头:“我试过了，不行。她的精神体是补好的，强行提升的话可能会有再次破裂的风险。”
虽然精神体是补好了，但精神病对她心理和三观的改变却恢复不了。
不过她会保护好她的。
向以前的无数次一样。
顾萃往身后的靠背上一躺，老神在在地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陆地？”
“你现在就想回去了？”
顾萃耸耸肩:“权柄的磨合已经完成，深海里也没有比那个乌贼更能打的了，继续待在海洋里干什么？”
“深海恐惧症没好就直说。”
被戳穿的顾萃抡起一个抱枕就扔了过去。
恰好拧着头发的许颜雾兴奋地在门口高喊:“姐姐们，我找到沉船啦！一个超大的沉船！”
啥？
两人回过头去，看着头发丝都在舞蹈的许颜雾。
“什么沉船？”
“哑铃不是说你们要去找沉船吗？我发动了附近所有的鱼，找到了一个有一点点远但是超级巨大的沉船！”
甘棠看向厨房，有些疑惑:“我没说要去找沉船啊？”
“你又傻了，之前还在浅海的时候，你跟顾月横说的。”顾萃好笑地帮她回忆，“当时哑铃就在沙发旁边，应该是听到了。”
“那我上去问问月横想不想去。”
顾萃看着一蹦三跳的甘棠，然后有些幽怨地看着这个再次将上岸时间延后的傻孩子。
而许颜雾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当顾萃看见这艘沉船后，她的幽怨就消散得干干净净了。
看惯了顶天立地的怪兽，但面对这么一艘巨大的沉船，才会明白什么叫有钱真好。
这因为么大一艘船，居然是艘客轮，还是相当豪华的那种。
它很新，新到船体的花纹都还能看见大致的纹路。窗体和门都还很完整，几层甲板上全翻倒的椅子，已经快要腐烂的衣裙随着水流飘扬。
“呵，要是在血月前，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能亲眼看见这玩意。”顾月横轻飘飘地落在最上层的甲板上，这里是一整片的观景台，往中间走还有好几个小型泳池。
甘棠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捡起掉落在甲板上的一截白骨。
这是一截指骨，戴着一个很漂亮的钻戒。
“附近的鱼说这艘船里面很危险，让我们小心。”
许颜雾像个好奇宝宝，转达完这一句后就跟在顾月横身后兴奋地探索起来。
如果不是空间的移动不受海水的限制，或许她们连第一层都走不完。
外面的甲板基本都是泳池和娱乐设施，往里查探甚至能看见一整条购物街。
只是再好的材料在海水里泡了这么久，也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腐坏迹象。店铺垮塌，器具翻倒，设施也毁的毁，坏的坏。
但这里除了正在腐坏的游轮，还有数量众多的尸体。
那些破碎的骨头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只有偶尔才会因为水流和游鱼轻轻地上浮一会，但很快就会沉回去。
能够在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如今却全部成为了枯毁的白骨，沉在寂静又吵闹的海洋。
顾月横站在满是损坏杯碟的餐厅，探过身体拿起了一瓶未开封的红酒。
她摇了摇瓶子，然后随手敲碎在吧台上。
红色的酒液和淡淡的酒香晕染进周围的海水。
“你为什么要捡这些破烂？”捏着碎瓶子的顾月横回头，不解地看着抱着一个小盒子的许颜雾，“我们又没缺你什么。”
“它们很漂亮啊，你不觉得吗？”
“我觉得它们都是破烂。”顾月横耸耸肩，丢下瓶子换了方向继续走。
“它们才不是破烂！”许颜雾气得跳脚，“我要带回去给我爸爸呢。”
许颜雾的笑容温柔中带着期待。
她已经分配好了，这两颗袖扣很适合爸爸，这个漂亮的手镯给妈妈，这个手表虽然不能动了，但还是很帅，就留给许行寒。
只是后面两个都需要烧过去，她不太确定能不能烧化。
但她还是很开心。
顾月横倒没什么想法，她感应了一下甘棠的位置，觉得有点远了，决定原路返回。
无趣的地方，必须要棠棠陪着才会有趣。
“月横？你回来啦？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顾月横飞快游过去，跟蛇发们一起探过脑袋。
“不就是个彩色玻璃吗？”
甘棠俏皮地笑了:“你自己看看。”
顾月横将信将疑地接过，然后眯着眼睛往里看。
“哇，好漂亮的万花筒。”
甘棠笑得更开心了:“我刚刚用回溯把它修复好了，你喜欢就收着。”
“谢谢棠棠！”她说完就爱不释手地转着看，“刚刚我感应到了几个生命体，都躲在下面的客舱里，你要去找它们吗？”
“什么生命体？”
顾月横放下了万花筒，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词汇:“一个鱼人和一群，半鱼人？”
“是进化者还是变异兽？”
“鱼人是进化者，还挺强的。那些半鱼人是变异兽。”
甘棠看了看顾萃，见顾萃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点头同意:“那我们去看看吧。”
“不用麻烦月使大人，我们来了。”
三人同时扭头转身，看向身后那个说话的男人。
深海的黑暗被月能的莹白驱散，来者的样貌也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甘棠等人面前。
他的融合特征应该是虎鲸，但外显的特征又特别奇怪。全黑色的眼睛看不清里面的情绪，镰刀型的背鳍从肩胛骨的中间突出来。
属于虎鲸的那部分特征从他的肚脐下开始异化。虽然有着完整的下半身，但由于特征太巨大，显得上半身那个强壮的人类躯体都突兀地像是捏上去的。
“冰棍？”
顾萃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嘴上，强行压下去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
甘棠使劲捏了一下顾月横，示意吐槽机赶紧关机。
毕竟许颜雾还被他抓在手上呢。
这名虎鲸进化者将许颜雾放开，然后把她推向甘棠一行人:“这应该是你们的人吧？被家里小朋友抓住了，所以过来赔罪。”
许颜雾尴尬地笑笑，怀里还抱着那个小盒子。
“没关系，小朋友间的打闹而已。”
虎鲸进化者笑了:“感谢月使大人的谅解。你们好，我叫冯佳勤。”
甘棠打量了他一下，好奇地问他:“你不是云国人吧？”
“对，我是希国籍的。我的母亲才是云国人。”冯佳勤彬彬有礼地回答，“母亲知道月使大人是云国人之后，一直很想亲自来见见月使大人。”
“那令堂在哪？”
冯佳勤愣了:“什么堂？”
顾萃替别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当即挽住甘棠的另一只手，站在她旁边帮她解释:“她问你的母亲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