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睁开眼的瞬间,世界变了。
不是天崩地裂那种变法,而是……吵。
太吵了。
“走吧。”她努力把嘴角扯出一个灿烂的弧度,试图无视脑子里嗡嗡作响的杂音,“该去归墟了——顺便路上摘点辣椒。”
阿甲从土里冒出头来,鳞片上还沾着祭坛的荧光:“好耶!主人,我刚才闻到东边三里地有野山椒的味道,特别冲!”
话刚说完,楚清歌就“听”到了另一道声音——不是阿甲用嘴说的,而是从它鳞片缝隙里一颗小石子那儿传来的:
“哎哟喂,这穿山甲挖洞能不能轻点?老子睡了八百年,一觉醒来被颠得脑仁疼……”
楚清歌僵住了。
小朱朱扑棱着七彩尾羽飞到她肩头,叽叽喳喳:“主人主人,我要吃最红的!最辣的!吃完我喷火给你看!”
与此同时,楚清歌“听”到小朱朱尾羽上那根最闪亮的羽毛在嘀咕:“啧,又拿我当炫耀工具。上次喷火燎了赤羽屁股毛,差点没被那祖宗炖了……”
赤羽踱步过来,新生的金红色凤羽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它轻哼一声:“幼稚。辣椒有什么好吃的?本座当年涅盘前吃的都是南明离火淬炼的朱果——”
话没说完,楚清歌就“听”到赤羽左翅膀第三根主羽在偷偷抱怨:“其实辣椒炒灵虫真挺香的……但本座不能这么说,不然威严何在?唉,做神兽好难。”
楚清歌揉了揉太阳穴。
沈墨走到她身侧,看着她略显恍惚的神情,眉头微蹙:“怎么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楚清歌现在“听”到的可不止这个——她听见沈墨腰间那柄残剑正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腔调絮叨:
“小子,你这媳妇儿不对劲啊。眼神飘忽,印堂发亮,怕是得了大机缘。要我说,赶紧让她给你也弄点好处,比如把我这剑身上的锈斑去了?好歹也是上古名剑‘斩妄’,天天这副模样,跟烧火棍似的,丢人……”
楚清歌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沈墨:“?”
“没事,”楚清歌摆摆手,深吸一口气,试着去“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能力,“就是……神农前辈的祝福,好像有点过于实在了。”
她蹲下身,手指轻轻碰触祭坛边一株半枯的野草。
野草立刻在她脑海里“说话”了,是个沧桑的老者声线:
“小丫头,摸我干啥?我这把老骨头,三百年前被只蠢兔子啃了一半根须,到现在还没缓过来……诶等等,你身上有神农大人的气息?哎呀呀,早说啊!那什么,我虽然半残,但我记得往北走八十里,有片山谷,里头长着‘地心炎椒’,那玩意儿够劲,配我这老根泡酒,专治风湿……”
楚清歌哭笑不得:“前辈,我不泡酒。”
“不泡酒你摸我干啥?”野草语气顿时嫌弃,“去去去,找年轻草玩去。”
她站起身,看向一脸好奇围过来的三只灵兽和眉头越皱越紧的沈墨。
“简单说,”楚清歌组织着语言,“我现在……能听见万物‘说话’。”
阿甲歪头:“像跟我这样?”
“不,”楚清歌指着阿甲背上沾着的那片落叶,“比如这片叶子,它正在抱怨你昨天打滚时压断了它兄弟的叶柄。”
落叶立刻在她脑海里尖叫:“对对对!就是这铁憨憨!我兄弟现在还在家躺着呢!赔钱!赔灵露!”
阿甲吓得一缩脖子,慌忙把落叶抖掉。
小朱朱眨巴着破幻瞳:“那主人能听见我心里想什么吗?”
楚清歌看向它,片刻后表情微妙:“你在想……等会儿能不能偷偷把赤羽藏在窝里的那枚闪光灵珠叼走,拿来当弹珠玩?”
小朱朱:“!!!”
赤羽猛地转头,金红色的眸子眯起:“朱小雀,你胆子肥了?”
“我没有!主人瞎说的!”小朱朱扑棱着翅膀躲到楚清歌身后,尾羽却诚实地炸成了七彩蒲公英。
沈墨沉默片刻,问:“能控制吗?”
楚清歌试着凝神,将注意力从那些纷杂的“心声”中抽离。渐渐地,周围的嘈杂淡去,只剩下风声、鸟鸣和伙伴们真实的说话声。
“可以,”她松了口气,“就是得像从菜市场里挑熟人声音一样,得集中精神。”
“不止是听,”她补充道,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身旁的祭坛石壁,“还能……感受到情绪。这块石头很悲伤,因为它陪伴了祭坛三千年,今天祭坛传承完成,它觉得自己没用了。”
石壁传来瓮声瓮气的抽泣:“呜呜呜……还是这小姑娘懂我……”
沈墨看着楚清歌与石壁“对话”时温柔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什么。他腰间的残剑又嘀咕起来:
“瞧瞧,这丫头心性不错。小子,你捡到宝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能听万物心声,那你那些闷在心里不敢说的肉麻话,岂不是……”
沈墨突然抬手,指节在剑柄上不轻不重地一叩。
残剑:“哎哟!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
楚清歌假装没听见——其实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却翘了起来。
“这能力有用,”她走向祭坛边缘,望向北方,“比如现在,我能‘感觉’到那边……”她顿了顿,眉头微皱,“有很强烈的……贪婪和焦躁的情绪,数量很多,在往这边移动。”
赤羽展翅飞上半空,金眸远眺,片刻后落下:“妖族大军,距此约百里,妖气杂乱,确有躁动之象。”
“看来陆明远等不及了。”沈墨握紧剑鞘,周身剑气隐现。
阿甲用爪子刨了刨土:“主人,咱们是打还是跑?”
“打是要打的,但不是现在。”楚清歌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容里多了几分狡黠,“既然能听万物心声,那这一路去归墟,咱们可得好好‘问个路’。”
小朱朱兴奋地跳起来:“怎么问?”
楚清歌朝东边指了指:“先去摘阿甲说的野山椒。路上嘛……”她眨眨眼,“问问树啊、草啊、石头啊,看看妖族大军在哪儿埋了陷阱,哪儿藏了宝贝,哪儿有近道。”
赤羽轻哼:“倒是实用。”
“不止,”楚清歌看向沈墨,眼睛亮晶晶的,“我还能感觉到天地情绪的‘流向’。比如现在,北边的‘恶意’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但西边却有一种很淡的‘悲伤’和‘期待’……那里应该就是归墟的方向。”
沈墨与她对视,忽然问:“那我呢?”
楚清歌一愣。
“你现在,”沈墨声音平静,“能感觉到我的情绪吗?”
残剑在鞘里疯狂震动:“来了来了!直球攻击!小子开窍了啊!”
楚清歌屏息凝神,将注意力投向沈墨。
刹那间,她“听”到了许多——不是具体的心声,而是层层叠叠的情绪波澜:最外层是熟悉的冷静与克制,像冰封的湖面;往下探,是隐隐翻涌的担忧,为她新得的能力,为前路的危险;再深处……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暖意,像冰层下悄然游过的鱼。
还有更底下,被剑鞘之力镇住的、属于天煞魔体的暴戾与挣扎,但此刻那些黑暗的情绪外,竟包裹着一层薄薄的、近乎温柔的守护意志。
楚清歌耳朵尖悄悄红了。
“能感觉到一点,”她移开视线,假装去整理袖口,“你现在……挺平静的。还有点……嗯,好奇。”
沈墨看着她微红的耳廓,唇角极轻微地扬了一下。
“走吧。”他转身,玄衣在风中轻拂,“去摘辣椒。”
阿甲欢呼着钻进土里开路,小朱朱叽叽喳喳飞在前头探路,赤羽优雅地低空滑翔,时不时喷出一小团火苗烧掉挡路的荆棘。
楚清歌走在沈墨身侧,脑海里依旧飘着万物细碎的“唠叨”,但此刻最清晰的,是身边这人平稳的呼吸声,以及他剑鞘里那柄残剑还在喋喋不休:
“啧啧,俩闷葫芦。一个耳朵红,一个偷着笑,倒是配。算了算了,老头子我睡觉去,眼不见为净……哎等等,前面那棵老槐树好像知道妖族埋伏点的位置?小丫头,快去问问!立功的时候到了!”
楚清歌笑出声来。
“笑什么?”沈墨侧目。
“没什么,”她加快脚步,走向前方那棵枝叶繁茂的古槐,“就是觉得……这修仙路,突然变得挺热闹的。”
古槐在她靠近时,枝叶无风自动,苍老的“声音”带着笑意传入她脑海:
“小姑娘,来问路?老朽确实知道些事情。不过嘛……先帮个忙?我脚底下有窝蚂蚁,整天啃我树根,吵得我睡不好。你要能让它们搬家,老朽送你一份‘妖族行军布防图’,如何?”
楚清歌蹲下身,对着树根处的蚂蚁窝,陷入了沉思。
这通灵之体升级后的第一桩“生意”,好像……挺接地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