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楚清歌蹲在古槐树下,对着蚂蚁窝认真商量,“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搬家?”
蚁后坐在用细碎灵石搭成的“王座”上——这窝蚂蚁明显不是凡种,个个有米粒大小,甲壳泛着金属光泽——它挥动着触角,声音在楚清歌脑海里显得趾高气扬:
“搬家?凭什么?这棵树根汁液甘甜,地下还有条微灵脉分支,风水宝地!你让我们搬哪儿去?”
楚清歌回头看了眼老槐树。枝叶沙沙作响,传来老树委屈的嘟囔:“就说它们难缠吧……”
小朱朱好奇地凑过来,七彩尾羽差点扫到蚁群,吓得工蚁们举起前肢示威。赤羽站在不远处,嗤笑一声:“跟蚂蚁讲道理?楚清歌,你的通灵之体就用在这上面?”
沈墨抱剑倚树,倒是没说话,但楚清歌“听”到他腰间残剑在偷笑:“这丫头真有意思,妖族大军都快到了,她在这儿搞拆迁调解……”
“这样,”楚清歌从储物袋里摸出个小玉瓶,“我用三滴‘草木精华露’跟你们换。这东西对植物是大补,对你们虫族也有滋养神魂的功效。我给你们找个新家,保证比这儿更舒服。”
蚁后的触角停顿了一下:“……五滴。”
“四滴,不能再多了。”楚清歌晃了晃瓶子,“这玩意儿炼制不易,我还得留点路上用。”
蚂蚁群窸窸窣窣讨论起来,声音细碎得像下雨。半晌,蚁后慢悠悠道:“成交。但新家得我们满意——要朝南、土质松软、附近得有甜根草,最好还有……”
“主人!”阿甲突然从土里钻出来,鳞片炸起,“地底下有震动!好多!从北边来的,速度很快!”
几乎同时,赤羽猛地抬头,金红色羽翼张开:“妖气,很浓。”
沈墨瞬间站直身体,残剑出鞘半寸,发出清越嗡鸣。
楚清歌脸色一变,快速将四滴精华露滴在蚁穴旁:“交易达成,快搬!”
蚁后也感知到了什么,触角急促摆动。整个蚁穴瞬间沸腾,数以万计的蚂蚁井然有序地开始搬运卵粒、食物和那些亮晶晶的“家当”。
老槐树树枝垂下,轻轻碰了碰楚清歌的肩膀:“小姑娘,谢了。老朽说话算话——往北七十里,黑风峡,妖族在那儿设了三处埋伏点,每处约三百妖兵,领头的都是金丹期。再往北一百二十里,他们的大本营扎在‘泣血谷’,至少五千妖众,妖气最浓的那股……应该是你们说的九尾狐。”
信息涌入脑海的瞬间,楚清歌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沈墨问。
“五千妖兵,三个埋伏点,领头的是陆明远的同族。”楚清歌语速飞快,“而且……黑风峡的埋伏是针对祭坛方向的,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
小朱朱吓得羽毛都蓬了起来:“五、五千?!”
“慌什么。”赤羽冷哼一声,凤凰真火在喙边凝聚,“土鸡瓦狗罢了。”
“不是土鸡瓦狗的问题,”楚清歌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是他们来得太快了。从我们出秘境到现在,不到两个时辰,大军已经压到百里内——说明陆明远早就在这一带布置了兵力。”
她看向北方,眉心胎记微微发烫。通灵之体全力运转下,她能“感觉”到远方铺天盖地的恶意、贪婪和焦躁,像黑色的潮水般漫过山林。与此同时,天地间游离的灵气也传递着不安的“情绪”,风在低语,草木在颤抖。
蚁群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蚁后最后爬出洞穴,触角碰了碰楚清歌的鞋尖:“人族,再送你个消息——那些妖族身上,都带着血晶的味道。很淡,但老身不会闻错。那东西……邪性。”
说完,它随着蚁群钻进阿甲临时刨出的新地道,消失不见。
“血晶……”楚清歌喃喃道,“陆明远到底给多少妖族用了那东西?”
沈墨走到她身侧:“能感知到具体距离吗?”
楚清歌闭目凝神。胎记灼热,通灵之体像一张无形的网向北方延伸。七十里外的黑风峡,三团浓稠的妖气如同毒瘤般嵌在山体中;再往北,泣血谷方向,庞大的妖气聚合体正在缓慢移动,像一头苏醒的巨兽。
最令她心悸的,是妖气深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天道相连的扭曲感——和她在林青羽丹药里感知到的血晶气息同源,却强大了千百倍。
“前锋埋伏离这里七十里,主力在一百二十里外,正在朝这个方向推进。”她睁开眼,神色凝重,“而且……整个妖族大军的气机被某种东西连成了一体,像一张网。陆明远恐怕用了大规模的血晶秘术。”
阿甲扒拉着地面,小声说:“主人,要不……我再挖条地道?这次挖深点,保证他们找不到。”
“躲不过的。”赤羽展翅飞上树梢,金眸锐利,“凤凰真火对血晶气息敏感,百里之内,他们同样能锁定我们——尤其是你,”它看向楚清歌,“神农传承的气息,在它们感知里就像黑夜里的火把。”
小朱朱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
“谁说要跑?”楚清歌忽然笑了。
她弯腰从刚搬空的蚁穴旁捡起几颗蚂蚁们“遗落”的闪光碎石,在手里掂了掂,眼睛亮得惊人:“老槐树给了埋伏点的位置,蚁后说了它们有血晶,而我现在能听万物心声、感知天地情绪——”
“沈墨,”她转头看向身侧的黑衣剑修,“敢不敢玩把大的?”
沈墨眉梢微挑:“说。”
“妖族大军不是铁板一块。”楚清歌摊开手掌,碎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我能感觉到,那五千妖众的情绪很混乱——有狂热的好战,有麻木的服从,但也有恐惧、迷茫,甚至……怨恨。血晶控制并非完美无缺。”
赤羽从树上落下:“你想分化它们?”
“我想给它们讲个故事。”楚清歌收起碎石,拍了拍腰间悬挂的神农鼎挂坠,“用通灵之体,把血晶的真相、天道的阴谋、还有陆明远拿它们当棋子的算计,直接‘送’到每一个还能思考的妖族脑子里。”
小朱朱瞪大眼睛:“这、这能做到吗?”
“以前不能,”楚清歌摸了摸眉心,“但现在,有了神农祝福,我能把‘情绪’和‘意念’附着在灵气里,随着风、顺着水、通过草木根系传播。虽然范围有限,效果也因人而异,但只要能动摇一部分妖族,大军自乱阵脚。”
阿甲恍然大悟:“就像往池塘里扔石头,水波会一圈圈荡开!”
“对。”楚清歌看向北方,那里妖气已经隐约在天际线处聚成灰黑色的云,“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去黑风峡——把那儿的三处埋伏‘清理’一下,顺便试试水。”
沈墨沉默片刻,忽然道:“很冒险。”
“修仙哪有不冒险的?”楚清歌从储物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是红艳艳的野山椒——显然是刚才路上顺手摘的。她掰了一半递给沈墨,“来点?提神醒脑。”
沈墨盯着那半截辣椒,没接。
残剑在他腰间疯狂震动:“接啊!愣着干啥!这丫头摆明了要跟你同甘共苦,这时候不吃什么时候吃!哎哟急死我了!”
沈墨伸出手,接过辣椒,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
三息之后,他冷峻的脸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剑气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缕,把脚边的草叶切成了碎末。
楚清歌笑眯眯地看着他:“怎么样,够劲吧?”
“……嗯。”沈墨别过脸,声音有点哑。
赤羽不忍直视地用翅膀捂住眼睛。小朱朱和阿甲憋笑憋得浑身发抖。
“好了,”楚清歌把剩下的辣椒包好,拍拍手,“干活去。阿甲,往黑风峡方向挖,避开主路,深度至少十丈。小朱朱,空中侦查,用破幻瞳盯紧妖气变化。赤羽——”
“本座知道,”赤羽放下翅膀,金眸里燃起战意,“制空权,清除哨兵,必要时候火力掩护。”
“那我呢那我呢?”小朱朱急切地问。
“你跟着赤羽,它的凤凰真火太显眼,你用幻术帮忙伪装。”楚清歌揉了揉小朱朱的脑袋,“记住,咱们这次是去‘讲道理’,不是硬拼。打不过就撤,阿甲的地道随时接应。”
安排完毕,她看向沈墨,眨了眨眼:“沈师兄,埋伏点清理的工作,主要靠你了。我负责……给它们‘上课’。”
沈墨将最后一点辣椒咽下,剑气已恢复平稳。他看向楚清歌,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映着林间漏下的阳光,也映着她带着狡黠笑意的脸。
“走吧。”他说。
楚清歌笑起来,转身朝着北方迈步。眉心胎记微微发光,通灵之体全开,山林间万物细碎的“声音”如溪流般涌入脑海——
风说:妖气更近了。
树说:它们在争吵。
石头说:地下有东西在挖洞,不是穿山甲,是……妖族的掘地兽。
连刚才那株抱怨风湿的老草都在哆嗦:打、打起来了?别踩我!我刚长出新叶子!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杂的信息梳理、过滤,转化为清晰的情报。
妖族大军压境,妖气遮天。
但这遮天的妖气之下,裂缝已经存在。
而她,找到了撬开裂缝的那根“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