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气浪在废墟上吹起一片尘埃。
“这只丧尸很狡猾，只要出现两名七阶异能者，它立马掩盖磁场，从丧尸群中逃走了。”
跟随而来的异能士兵很苦恼地说，“我们曾经通过望远镜瞄准，将信号器打入它的体内，但是它会把信号器拔出来，还知道倒地装死。或许这是个很离谱的事实，但是这只精神系丧尸确实表现出一些高于本能的智慧。”
卫祈和裴湘对视一眼，皆是露出震惊的神色。
“军部怎么说？”
“暂时没有定论，这个发现也没有向全军通报。”
“或许这也是一种生物本能。”宁玉沉声说，“我曾经看过一些大自然的纪录片，有一种真菌可以控制蚂蚁成为傀儡，做出一些形似蚂蚁但又异常的行为。丧尸虽然没有大脑，但它们的存在本就是某种病毒进化到极致的结果。”
“可是京都城区除了丧尸就只有人类，而装死这种事也只有人类会做。”裴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饶是他这般沉稳的人也感到不可思议，“这只丧尸是在模仿人类，还是在向人类进化？”
直升机上的众人毛骨悚然，如果丧尸是在模仿，那么它可能具备了思维的雏形，知道装死这件事有利于生存；如果丧尸是在病毒的操控下向人类进化，这……似乎是一件更加可怕的事。
他们暂时甩掉这些骇人的猜测，着眼于如何引出这只精神系丧尸。
“我来引出它。”宁玉知道她是最好的人选，因为她的冰系异能可以轻易困住丧尸。
“也只能这样了。”卫祈点点头，“当你感受到精神力的袭击时，凝聚寒冰囚笼封锁周围，我们也会马上赶过来。”
宁玉与丧尸都是七阶异能，所以只要她保持清醒，就可以支撑一段时间而不被精神力控制。
直升机上的这位异能士兵也是七阶精神系，他会跟随卫祈、裴湘一同赶过来支援她，届时更加不需要担心丧尸的精神影响了。
作战计划确定下来，宁玉很快从直升机上降落，来到丧尸群中。
而卫祈他们则是返回据点，操控无人机巡视宁玉周围的可疑丧尸。
裴湘皱眉紧盯着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
疑似智慧的丧尸，暴露在精神力下的宁玉，为什么他总感觉这其中还有什么被他们忽略了？
一片灰败的废墟中，寒冰的力量快速蔓延，如同巨大的雪莲舒展洁白的花瓣，将附近的丧尸全部席卷吞噬。
与此同时，天空飘落细小的雪花，落在丧尸丑陋腐朽的身躯上，显得格格不入。
宁玉在这片区域转了几圈，试图让自己的气息往外扩散，将七阶精神系丧尸吸引过来。
这时，卫祈发现了有一只丧尸没有受到雪花的影响，停留在宁玉的极限攻击距离附近。
“601注意，八点钟方向七十米，出现可疑丧尸。”
“收到。”宁玉应声，刚转身准备赶过去，那只可疑丧尸就倒在地上，被其他丧尸掩盖了身体。
“会装死！肯定是它。”异能士兵笃定地说。
宁玉走到刚才发现可疑丧尸的地方，清理了一堆低级丧尸，就是没有异能丧尸的踪迹。
“太狡猾了，它一直徘徊在七十米的距离，这是七阶冰系的极限攻击距离，完全没办法瞬间解决它。”异能士兵神情忿忿，在据点里走来走去，“它的生物本能很高级，已经能够预知到601具有杀死它的能力。”
“但是它依然向601靠近了。”卫祈也感到棘手，“如果它具有一定的智慧，这说明它其实也认为自己有办法杀死601。”
他们的对话通过耳机被宁玉听到，她果断提出另一个方案。
“那就让它加深这个认知。”
“那样的话，你也很危险。”裴湘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我可以顶住一段时间，只有把它引来我的攻击范围内，才有消灭它的希望。”
宁玉坚定地说，随即收回大部分的异能，慢慢走出自己的寒冰领域。
失去了飘雪和冰霜的双重保护，她完全暴露于丧尸之中。
无数低级丧尸嘶吼着向她伸出骨爪，她只能凭借手中的冰刀，以最原始的攻击保护自己。
这对于她的体能是一种极大的消耗，但她只能去赌，赌丧尸在等待她最虚弱的时候。
没有飘雪作为辨别手段，卫祈他们徒然有无人机，也帮不上什么忙。
丧尸在等宁玉变成虚弱状态，而他们也在等丧尸使用异能暴露自己。
“嗤。”锋利晶莹的冰刀无数次削掉低级丧尸的脑袋，再被一脚踹散架。
宁玉喘了喘气，显露几分疲态。
正是这个时机，一只高级丧尸突然跳起来，袭向她的后背。
关键时候，宁玉的脚下凸起两米高的冰墙，挡下了这次偷袭。
卫祈等人替她松了口气，但是宁玉感到更加不安了。
即使她已经出现体能不支的情况，精神系丧尸依然没有袭击她。
它非常谨慎，它知道宁玉的异能非常危险，它想同时耗尽她的体力和异能。
高级丧尸拥有矫健的速度，宁玉就是一个活靶子，完全是被动防御。
她的身手再好也架不住她是个活生生的人类，体力终有竭尽的时候，所以她必须动用异能才可以保护自己。
这样一来，她迟早会耗尽异能，成为一个废人。
在身体的极度疲惫以及异能的亏空状态下，如果七阶精神系丧尸发起全力一击，或许她真的挡不住。
宁玉心中凛然，看来也只能拼一把了。
在丧尸群中需要无时无刻的防卫，保留体力不太可能，但是她可以保留一定的异能。
又是一只高级丧尸从身后偷袭，宁玉这一次的反应慢了一拍，立即被尖锐的骨爪削下一块血肉。
一公里外的小据点，裴湘直接握紧了拳头。
按照常理，宁玉身怀金系异能，只要她还有异能，她绝对不会受到丧尸的伤害。
他们很快明白，是她再次改变方案，准备放松防御，上演一出苦肉计。
但是这个苦肉计太残忍了，除了心脏等关键部位，宁玉的手臂、肩膀等部位没有护甲的保护，接连受到骨爪的袭杀。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她周围的地面溅落了大量的鲜血，有些伤口甚至已经流不出血液了，呈现出泛白的异化。
异能者的体质缺陷在此时暴露无疑——血液不够用了，开始异化。
抛开异能的强弱，宁玉本身绝对是第六小队最弱的队员，但她却是最努力的、对自己最狠心的那一个。
裴湘在心中暗叹，不忍再看这些画面，起身去往直升机上，随时准备赶过去支援。
就在这时，画面中的宁玉再次出现变故。
当她凝聚冰刀，准备击杀正面袭来的高级丧尸时，一道精神力冲入她的大脑，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击溃了她的意识，致使她的身体动作停滞，竟是让丧尸的骨爪刺入她的左锁骨。
场面十分危急，若不是她的身体还有一丝战斗本能，迅速后撤了两步，这一击就足以削断她的喉管。
“精神系丧尸出手了！”卫祈没有错过这个画面，马上和七阶精神系士兵登上直升机，“601，坚持住。”
没有几个人知道重伤时被精神力入侵大脑是什么感觉，因为遭遇这种攻击的人大多都死了。
宁玉曾经在重伤时被王彦影响了记忆，但也是在昏迷的时候发生的。
现在她无比痛苦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稍微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同时催动仅剩的冰系异能，将半径七十米的区域全部封锁。
七阶精神系丧尸的攻击距离只有三十五米，它这次绝对逃不掉了。
周围的丧尸还在继续攻击她，大脑依然在承受着撕裂般的剧痛。
宁玉难以抑制地痛吟一声，彻底失去身体的控制，软倒在地上。
除了金属护甲保护的关键部位，她的身体就像是美味的食物吸引了无数的丧尸蜂拥而上，将她切割分食。
裴湘心如刀绞，他不再掩藏自己的情绪，抓着绳梯从天而降，手中长刀如虹，劈碎周围的丧尸。
“醒醒，宁玉，快醒醒。”他将她的身体扶起来，到处都是泛白的碎肉，她开始急速异化了。
“你背她回去。”卫祈也来到地面，清理出一片区域，“直升机上有特效药。”
那名七阶精神系士兵也顺利降落，“我已经击散了笼罩在她大脑上的精神力，马上带她回去治疗，这里有我和卫队长足够了。”
有宁玉的寒冰囚笼围困七阶丧尸，就算它会装死，他们也要亲手剥开每一只丧尸的胸腔，直到挖出那颗水晶。
裴湘没有多说什么，一手抱着宁玉的腰肢，一手抓住绳梯往上爬，嘴里一直在低声呼唤她的名字。
曾经第六小队执行任务时，即使面对心上人的重伤，他也在尽力保持冷静。因为他知道，只有足够的冷静，才能扭转困难，换来生的希望。
可是今天他的心里总有些不安，仿佛这一次危险真的会让他们阴阳两隔。
他很快为她注射特效药，暂时解决了丧尸病毒的毒性。
但是她的异化并未停止，她需要生命系异能者的帮助。
直升机快速飞向营地，集中区的伤员听到螺旋桨的噪声，纷纷望向门口，不知道是哪一位大人物受伤了还需要飞机送回来。
“是她？”之前挑衅宁玉的中年男子面露惊讶，“这，这已经没了人样……”
“她怎么了？医生快来救人！”
“救人救人！让一下！”
伤员集中区吵闹起来，所有人都认出了宁玉，纷纷挪开自己的床位，给裴湘让路。
片刻后，又有护士走出来询问，“手术室没有位置了，谁能腾出一张床让她动手术？”
失去一只眼睛的青年马上站起来，“我的腿脚方便，我可以睡地上，用我的床。”
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握着一朵寒冰水仙花，主动把自己的床位推过来，“用我的吧，我的伤快好了，马上要去前线了。”
“我的床比较干净，也可以用我的。”
“需要我帮忙吗？”
最终护士征用了一张比较干净的病床，推到集中区的走廊里，让裴湘把宁玉放在上面。
“对不起，这里每天都有上百个伤员进来，无奈资源太紧缺了，只能建立五个手术室。”护士解释了一句，看向浑身烂肉的宁玉，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去准备手术所用的药品。
裴湘没有说话，伸出手想触碰宁玉的手心，却又收回去，依然静静坐在病床边等待医生赶过来。
甚至这些医生也是临时从其他手术室抽调过来的，因为他们得知宁玉的异化非常严重，再不抓紧治疗，她将变成一只强大的异种，足以威胁整个营地的安全。
漫长的三个小时过去了，卫祈亲手杀了七阶精神系丧尸，赶回来时，裴湘依然坐在走廊的角落里，看着宁玉动手术。
所幸此时有一间手术室腾出空闲，宁玉马上被他们推进去，继续完成手术。
裴湘这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走到手术室前。
他很担心宁玉挺不过这一次的重伤，也担心她会成为异种伤害到医生，所以他只能一直守候在附近。
又是三个小时，手术终于结束了。
宁玉捡回了一条命，裴湘也像是重新活过来那般，眉眼间浮现出几分欣喜。
伤员集中区的众人都在为宁玉高兴，期待着她的彻底苏醒。
卫祈已经联系了军部，准备带宁玉回到军事医院进行彻底的治疗。
第二天负责接送的装甲车来到营地门口，卫祈知道这里资源太紧张，所以不打算带走病床，而是用猎鹰作战服在座椅上铺了三四层，让裴湘把宁玉抱上车。
“祝你们幸福。”失去眼睛的青年和妻子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告别。
“一定要治好她！”
“希望她以后不需要再受那么严重的伤了。”
能够走路的伤员纷纷起身送别，然而，就在裴湘抱着宁玉接近装甲车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
“你醒——”
裴湘高大的身躯忽然僵在原地，双眼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上的金属刀刃。
“宁……玉……”
他有很多话想问她，最终只能沉重地叫了她的名字，浑身脱力地向后倒去。
他想，或许他的预感是对的。
如果两个人终将迎来分别，那么他希望是他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他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