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媛媛在实验基地那边追查楚景文和李青的下落，宁玉已经回到京都，稍作整顿便急忙赶到京北区前线汇合。
“队长。”她站得笔直，向卫祈敬礼，“其他人都回来了吗？”
“江媛媛在处理楚景文的事，易江在京东区前线暂时回不来。”卫祈上下看着她，颇为自豪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从军部那里知道你的任务成果，你完成得很不错。”
宁玉笑了笑，并未骄傲，“我们这次任务的是什么？”
“守住京北区三线。”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宁玉转过身，抬手与他碰拳。
“好久不见。”
“我的任务比较简单，回来早一些。”裴湘的笑意很淡，转头便能看到卫祈兴趣盎然的眼神，“队长，我们什么时候再切磋一下？”
“你小子。”卫祈什么都懂，但是都不点破。
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执行任务中度过，无形的默契已经将他们紧紧相连。
只是现在正处于末世，历史不会在意他们的友谊，世人更加看重的是他们的战力。
如今集结在京北区的只有他们三人，何菀宁等人还在归程的途中。
卫祈先将宁玉父母的情况告知她，又把楚景文的事简单讲了一遍，宁玉也是一阵头大。
她对楚景文的印象就是聪明、内敛、听付咏的话。
现在付咏已经去世，她不明白楚景文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目的。
要知道，付咏后半生的目标就是为了异能者的生存奔波，楚景文不可能违背他的志向而祸害异能者。
“暂时别想了，这件事就交给江媛媛处理。”卫祈铺开京北区的防御图，标注了一个红圈，“包围京北区的七阶丧尸已经被大型武器毁灭了很多，但是目前仍然有一个硬骨头无法锁定位置。”
“七阶精神系丧尸。”裴湘立即明白关键问题。
“目前还没有确定七阶精神系的新能力吗？”宁玉有些不安地说，“各个系别的异能都在七阶之后表现出质的增强，精神系或许并不简单。”
“这也是困扰前线军队的地方。”卫祈用黑笔将一些区域圈起来，“这些地方曾经被密集的火力清扫过，出现一片丧尸真空区，异能士兵空降在这里，形成小型据点，到时候我们会以据点为跳板，前往红圈区域。”
他继续说道，“军队花费了大量的军火，以毁灭四环城区为代价，终于将京北区绝大多数的七阶丧尸消灭，所以我们的任务决定着京北区保卫战能否提前取得胜利。”
自从丧尸潮反扑以来，人类的防线节节败退。现在就连后方也出现了危机，不仅是普通百姓，就连前线的士兵也是人心惶惶。
在这个节点上，消灭最后一只七阶丧尸，夺回京北区的主动权，成为振奋人心的关键一战。
“这一战没有失败，也不能有平局，必须找到七阶精神系丧尸并杀死它。京都的资源已经拖不下去了，虽然城区被炸成废墟，但是京都郊外的安置区仍然有大量的物资。还有电厂、水厂都在郊外，每一次设施维护都需要以生命为代价。”
“这件事换作是其他人来做，或许也能够做到，只是我们第六小队经验更加丰富，而代价最多不过是三个人的死亡。”卫祈顿了顿，看向宁玉和裴湘，“你们有信心吗？”
宁玉笑了笑，而裴湘则是淡淡地说，“要不我和你再切磋一下？”
“我知道你现在可以手撕异种，还嚣张上了。”
本该是生死关头，他们三个却并没有很紧张，也许是前不久独自作战所经历的濒死体验让他们对牺牲这件事更加从容。
“但是在我们出发前往小据点之前，还要做一些动员工作，让防御线的士兵提提神。”卫祈收起地图，把钥匙递给宁玉，“你先回去整理一下东西，等会营地站台旁集合。”
宁玉挑挑眉，拿着钥匙走了。
“你小子也春心萌动了。”卫祈一拳锤向裴湘的胸膛，然后又张手抓了一下，“吃蛋白粉了，这么大？”
“……”裴湘无语地打掉他的手。
虽然他们几位队友之间早已默契万分，并不会因为性别的不同而产生间隙，但是有些事，还是跟同性朋友比较说得开。
裴湘更是言简意赅，“如果我成了，你来做伴郎。”
卫祈乐了，“好歹也是你上司，做个证婚人都不行？”
“证婚人……我问问方队长。”
“在你眼里我比不上老方？”
卫祈的脾气上来了，他在军队摸爬滚打多年，跟谁比都可以让一步，就是不能让方远航。
裴湘斜睨他一眼，拿着自己的钥匙走了。
“这几个臭小子，女队员在的时候，各个看上去都帅气得很。在我面前，连装都不装了。”
卫祈摇摇头，颇为怀念第六小队刚重组时，大家还有几分畏惧他的模样。
十分钟后，京北区第五营地，卫祈三人再次集合后，一起前往伤员集中区。
军部那边让他想办法提一提异能者的士气，比如开个小讲座什么的，他可做不来。
而且前线的情况非常惨烈，大部分人都在拼命挡住丧尸，营地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人，而声音最吵闹的只有伤员集中区。
“啊——放开我！”
“别动别动，按住他。”
这里随处可见这样的景象，几个人把一位伤员按在病床上，而护士却拿着刀缓缓割下发黑的血肉。
异能者仍然会被丧尸病毒感染，但是特效药十分紧缺，没办法给每一位伤员都注射，所以有一些创口较小的轻度感染者，只能用这种粗暴残忍的办法剔除体内的毒素。
当然，这种办法也仅限于低阶异能者，他们的体质缺陷反应并不明显。
换做是宁玉，隔三差五挨一刀，她基本是离不开病床了。
“去帮帮忙吧。”卫祈看了一眼手表，“直升机正在维修加油，我们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宁玉立即走向一位感染症状很明显的士兵，虽然他已经注射了特效药，但是身上仍然高烧不断，非常难受。
她用薄薄的金属壳包裹一块寒冰放在他的怀里，“我帮不上什么，或许，这会让你好受些。”
“你是七阶冰系……”被感染的士兵是一位精神系异能者，“你是猎鹰第六小队的人。”
第六小队曾经处理过很多起异能事件，虽然他们都戴好面罩，防止自己的身份信息暴露，但是民众大多都知道第六小队有一位很厉害的冰系异能者。
冰系异能实在是太少见了，即使是现在也找不到几个五阶冰系的人，而宁玉则是唯一一位七阶冰系。
他的话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但是他们大多看了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在身体遭受痛楚时，很多情绪都会变得平淡。
宁玉抿唇笑了笑，走向另一位伤员。
他正在被一位护士包扎伤口，但是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地靠在床头，状态非常糟糕。
宁玉从桌上拿起营养液，一手轻轻按压他的太阳穴。
“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伤员的目光缓缓聚焦，先看了她的脸，又看到她手里的营养液，无声地张开嘴巴。
宁玉把营养液的封口撕开，将其倒入他的嘴里，另一手还不忘垫在他的下巴，防止液体滴漏在被子上。
“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个？”身旁的另一位伤员开口问道。
“不是，我等会就要出去执行任务了。”
“那又何必再来这里。”这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他似乎准备痊愈了，但是语气不怎么友好，“你们这些牛掰的人，应该快点去前线打几只丧尸，然后回到后方论功行赏，让我们继续留在这耗命。”
宁玉在心中暗叹，“我与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敢当不敢当，你们是最厉害的第六小队，没有注射过抑制剂，受了伤也是去最好的军事医院。虽然你们这么厉害，但是我只见过你们镇压异能者，却从来没见过你们保护了谁。”
保护了谁？
宁玉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第六小队是军部手里最锋利的刀，一把刀怎么会用来保护谁呢？
更何况，敌人当前，最好的保护就是进攻。
第六小队没有保护过谁，他们只负责消灭一切危险的存在。
宁玉深知这个问题没有必要按照对方的思路回答，而是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在你看来，你来到前线，是为了保护谁？”
“我的家人早就死光了，肯定是为了保护那些当官的。”
“那京都后方还有数十万普通人，他们又是谁的家人？”
这位伤员撇过脸，没有回答，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我知道，你作为异能者，早在被异种感染而沉睡之后，你就失去和家人的联系。谁也不知道，京都三环以内的城区里，还有谁的家人正在谋生。”
“但是我不希望你以一种保护他人的心态来到前线，人都是自私的、贪生的，所谓的大义道德并不能让你无视死亡的危险。”
宁玉直视着他，可是她的话并不仅仅是告诉他，“你的血是为你自己而流的，因为你有异能，因为在这个末世，即使你把那些当官的、普通的群众拉到前线来，他们也挡不住丧尸，甚至会变成新的丧尸继续包围仅剩的城区。”
“这是个不公平的事实。你可能觉得你也是异种的受害者，九死一生之后又来前线送命，这很不公平，但是，异种感染的人何止在场的异能者，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没有熬过那个阶段，他们再也没有醒来。”
“你是不幸的，你也是幸运的。从这个意义来说，命运是公平的。末世总有一天会结束，你现在为自己而战，也是为了未来赌上一局，努力活下来，争取站得更高。逃避是没有用的，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这位伤员叹了叹气，情绪已经平静很多，只是嘴上还在倔强，“说得简单，要是明天死了，什么都是空话。”
宁玉扯开一抹笑容，变出一朵冰玫瑰放在他的床头，“每一次执行任务，我都知道我可能会死，但是这不妨碍我会竭尽全力活下来。”
“行吧，你的花不错。”
宁玉环顾四周，看看还有谁需要帮忙，忽然被人扯了扯衣角。
“美女，能送我一朵吗？”失去一只眼睛的青年在她身后咧开了嘴，指了指不远处的病床，“那是我老婆，我想让她开心一下。”
“我也想要一朵。”另一位壮实些的中年男子走过来，摸了摸自己稀疏的头发，“我老婆走得早，不过我喜欢养花。”
“给我一朵水仙可以吗？”
“给我变一个小猫吧，我女儿以前就养了一只白猫。”
伤员集中区仍然吵闹，却不再是几个人的哀嚎，而是很多人的富有情绪的声音。
卫祈叹了叹气，看向手表，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他又看向裴湘，发现他在盯着宁玉。
“有什么想法？”
“没有。”裴湘收回视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知不觉地喜欢看她做事。
这是喜欢吗？应该是的，但是他知道她并不喜欢他，或者说，她现在还没有喜欢上任何人。
“你说，要是我这个队长主动请求，宁玉是不是也会送我一朵玫瑰花？”
“她会，但是送给你的没意义。”裴湘说话向来直接明了，“而且，你不是我的对手。”
“……”
卫祈哭笑不得，想当初他的武力值可是碾压所有队员，只是他平时还要处理一些行政事务，没有更进一步地磨炼自己的身手，所以才被裴湘反超了。
玩笑归玩笑，但是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谁都拼命。
时间到了，卫祈按下耳机的收音，呼叫宁玉，“601，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