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最后一天,老城区飘起了细碎的雪。灵植园的竹篱笆裹着层白,像穿了件厚棉袄,菜畦里的冬寒菜顶着雪粒,绿得愈发精神。丫丫正坐在灶前烧火,怀里抱着刚满三月的念秋,小家伙穿着件虎头小袄,是王大娘用旧皮毛改的,小脑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软语。
“慢点添柴,别烧太旺。”蒙烈蹲在灶台边,正给锅里的腊排骨撇浮沫,流萤石剑靠在灶旁的墙上,剑穗的红绸被炉火映得发亮。他转头看了眼娘俩,见念秋正抓着丫丫的衣襟啃,忍不住笑了:“这小子,饿了就啃布,将来准是个吃货。”
丫丫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粉光痕轻轻拍了拍念秋的屁股:“别乱说,他是在长牙齿呢。”她往灶膛里添了根松枝,火苗“噼啪”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像幅流动的画,“林叔说,守岁得煮锅长命面,放八个荷包蛋,寓意团团圆圆。”
“知道了,”蒙烈往锅里加了把干菜,“我还买了些年糕,等会儿蒸上,你不是爱吃甜的吗?”他想起去年守岁时,丫丫偷偷往灶膛里扔了块年糕,烫得直吐舌头,那模样,比怀里的念秋还娇憨。
院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阿木扛着捆柴禾走进来,金红光痕在柴捆上跳着:“蒙烈哥,我娘让我送点劈好的硬柴,说守岁得烧整夜,软柴不经烧。”他凑过来看念秋,伸手想摸,又怕弄醒了,“这小子长得真快,上个月还皱巴巴的,现在圆滚滚的像个糯米团子。”
“可不是嘛,”丫丫笑着调整了下抱孩子的姿势,“能吃能睡,比同龄的孩子壮实。”
陈默随后赶来,手里提着个食盒,水蓝光痕在盒盖上转了圈:“我娘做的酱肉,让你们就着酒吃。”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枚桃木小剑,“给念秋的,我爹亲手刻的,能辟邪。”
桃木剑雕得不算精致,剑鞘上却刻着同心草的纹路,和蒙烈的流萤石剑有几分相似。丫丫接过来,系在念秋的虎头袄上,小家伙立刻抓住剑柄晃来晃去,嘴里“啊啊”地叫,像是在模仿大人舞剑。
“看,将来准是个练家子!”阿木拍着大腿笑,“等他长到三岁,我就教他打拳,保准比蒙烈哥小时候厉害。”
蒙烈笑着往他手里塞了个烤红薯:“先管好你自己吧,上次跟陈默比试,还不是被撂倒了?”
说笑间,王大娘和林叔也来了。王大娘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炸好的丸子,有萝卜馅的,有豆沙馅的,油香混着雪气漫开来:“快尝尝,热乎着呢!我特意多炸了点,给念秋留几个软和的。”林叔则捧着个陶罐,里面是他泡了三年的青梅酒,“守岁得喝点酒,驱驱寒。”
众人围坐在灶膛边,就着炭火烤红薯,听着锅里的排骨咕嘟作响。念秋在丫丫怀里醒了,小眼睛乌溜溜地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王大娘的头巾,“咿呀”叫着往嘴里塞。
“这小子,跟你爹小时候一个样!”王大娘笑着把他抱过去,在他脸上亲了口,“当年你爹也是,抓着我做的虎头鞋不放,最后愣是把鞋帮子啃出个洞。”
丫丫的粉光痕缠着块干净的棉布,轻轻擦了擦念秋的口水:“他现在见什么啃什么,昨天还把蒙烈的剑穗咬湿了。”
蒙烈想起那截湿漉漉的红绸,忍不住笑了:“等他再大点,得把剑收高点,不然准被他拆了。”
夜色渐浓,雪下得更大了,把灵植园的屋顶盖得严严实实。蒙烈在院里点燃了炭火盆,火星子往上蹿,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阿木拿出副扑克牌,几人围坐在一起玩“抽乌龟”,输了的就得表演个节目——陈默输了,给大家唱了段小时候听的童谣;阿木输了,笨拙地学了段灰雀叫,逗得众人直笑;蒙烈输了,就抱着念秋,给大家讲娘日记里的故事,说她当年如何在灵植园种同心草,如何在黑风岭看日出。
“你娘要是还在,见了念秋,准得乐坏了。”林叔喝了口青梅酒,眼里泛着泪光,“她总说,想看着你成家立业,抱着自己的娃。”
蒙烈的心里也暖暖的,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念秋,小家伙正咬着自己的小拳头,嘴角带着笑,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他想起娘的牌位,起身往祠堂走去:“我去给娘上炷香,让她也听听热闹。”
祠堂里很安静,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蒙烈把念秋抱到牌位前,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突然伸出小手,拍了拍牌位的边缘,“咿呀”叫了声,像是在打招呼。蒙烈的心猛地一颤,眼眶瞬间热了——这或许就是血脉吧,即使从未见过,也能凭着冥冥中的牵引,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回到灶房时,新年的钟声快要敲响了。陈默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在雪夜里格外清脆;阿木挂起了红灯笼,暖黄的光把小院照得像白昼;王大娘把蒸好的年糕端上来,白胖的年糕冒着热气,上面点着红点,像撒了把星星。
“倒计时了!”阿木举着个油灯,高声喊,“三,二,一——过年啦!”
鞭炮声、欢呼声、孩子的咿呀声混在一起,像首最热闹的歌。蒙烈把丫丫和念秋搂在怀里,感受着怀里的温度,看着眼前的笑脸,突然觉得,所谓的圆满,就是这样——有暖炉可依,有好酒可饮,有牵挂的人在身边,有新的生命在怀里,岁岁年年,灯火可亲。
雪还在下,落在炭火盆里,“滋啦”一声化成水汽。念秋在蒙烈怀里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笑。丫丫靠在他肩上,粉光痕缠着他的手指,轻声说:“明年这个时候,念秋就能叫‘爹’了。”
蒙烈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鼻尖蹭到她发间的槐花簪,香气清冽,像极了灵植园的春天。“嗯,”他轻声说,“到时候让他给娘的牌位磕个头,告诉她,咱们过得很好。”
灶膛里的火还在烧,锅里的长命面冒着热气,窗外的雪映着灯笼的光,温柔得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灵植园的故事,就在这冬夜的暖意里,继续往下写着——关于爱,关于传承,关于那些藏在烟火里,生生不息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