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这天的灵植园,空气里飘着桂花与新米混合的甜香。丫丫躺在铺着软棉的床榻上,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粉光痕在她指尖急促地跳动,像揣着颗不安分的心。蒙烈攥着她的手,掌心的汗把她的指尖都濡湿了,流萤石剑靠在床头,剑穗的红绸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
“别怕,有林婶在呢。”王大娘端着盆热水走进来,用布巾给丫丫擦了擦脸,“女人生孩子都这样,过了这关,就能抱着大胖小子了。”她往蒙烈手里塞了块安神符,“拿着,林叔刚从观里求的,保准母子平安。”
里屋传来林婶沉稳的声音:“再用点力!看见头了!”蒙烈的心提到嗓子眼,隔着门能听见丫丫压抑的痛呼,他想冲进去,却被王大娘死死按住:“男人不能进产房,忍着点!”
灵植园的菜畦旁,陈默和阿木正蹲在地上抽烟袋,两人都没说话,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阿木的金红光痕在地上画着圈,像在数着时间;陈默的水蓝光痕缠着竹筐里的红糖,那是早就备好的,说女人产后喝这个最补。
三只灰雀突然从凉棚飞起来,在产房顶上盘旋,“啾啾”的叫声比平时急促。豆丫头抱着个布娃娃站在院门口,辫子上的红头绳被风吹得乱晃:“娘说,灰雀叫得欢,是要添小娃娃了。”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里突然传出声响亮的啼哭,像道惊雷劈开了凝滞的空气。蒙烈猛地站起来,腿都麻了,王大娘笑着推了他一把:“进去吧!是个小子,嗓门亮着呢!”
他冲进里屋时,林婶正用红布裹着个皱巴巴的小家伙,往丫丫怀里送。丫丫的脸色还有点白,却笑得眼角泛泪,粉光痕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脸,小家伙立刻不哭了,咂了咂嘴,小手攥成个拳头。
“像你,”丫丫抬头看他,声音还有点虚,“眉毛浓浓的。”
蒙烈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的脸颊,软得像团棉花。他突然想起娘日记里的画——那个抱着瓦罐喂草籽的小孩,原来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小的一团。眼眶一热,他赶紧转过头,怕眼泪掉在孩子脸上。
林婶把孩子抱到外屋的襁褓里,笑着说:“这小子壮实,七斤六两呢!将来准是个有力气的,能帮着蒙烈打理灵植园。”她往孩子枕边放了片同心草叶,“沾点灵气,好养活。”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老城区。街坊们提着鸡蛋、红糖往灵植园跑,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李大爷颤巍巍地摸出个银锁,是他孙子小时候戴过的:“给孩子戴上,保平安。”张婶端来碗小米粥,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让丫丫趁热吃,补补气血。”
阿木扛着个新做的摇篮冲进来说:“我连夜打的!木料是后山的梧桐,结实着呢!”摇篮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花纹,有槐花,有灰雀,还有绕在一起的同心草。陈默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对银手镯,比给丫丫的那对更小巧:“给孩子满月戴的,我娘说银能辟邪。”
蒙烈看着满院的笑脸,看着襁褓里安稳睡着的孩子,突然懂了娘说的“圆满”是什么。不是一个人的剑能护多少人,而是身边有惦记的人,有牵挂的事,有这些吵吵闹闹却真心相待的街坊——就像灵植园的同心草,看似各长各的,根却在土里紧紧缠在一起。
夜深时,喧闹渐渐散去。蒙烈坐在床沿,看着丫丫和孩子熟睡的模样,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们脸上,温柔得像层纱。他从怀里掏出娘的日记,翻到最后一页,在那个未完成的槐花旁,轻轻写下:
“今日,得一子。愿他此后,知草木有情,懂人间有暖,如这灵植园的同心草,扎根土地,向阳而生。”
放下笔时,他看见窗台上的迎春花盆里,不知何时冒出了颗新芽,顶着层薄露,在月光里泛着倔强的绿。灵植园的夜风吹过,带来同心草的清香,像首无声的歌,唱着新生,唱着传承,唱着那些未完待续的、属于这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