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寄来的木箱比想象中沉。当护卫队的人用马车把它拉到铁匠铺门口时,蒙烈正蹲在炉边打磨流萤石剑,剑鞘上的槐花印记被炉火映得发红,像朵跳动的火焰。
“蒙烈哥,箱子到了!”丫丫的声音比铜铃还脆,她抱着刚绣好的布垫跑过来,粉光痕在布面上绣出的槐花图案,与剑鞘上的印记几乎一模一样。
蒙烈放下剑,站起身时,手臂不经意扫过木箱——箱子表面立刻泛起层淡蓝光晕,与流萤石剑的气息相呼应。“是娘设的灵脉锁。”他指尖在箱锁上轻轻一点,蓝光顺着指缝钻进锁孔,“咔哒”一声,锁开了。
箱子里铺着层褪色的蓝布,上面整整齐齐叠着几件旧衣裳,针脚细密,袖口还缝着小小的槐花补丁。最底下压着本牛皮封面的日记,封面上烫着个“苏”字,是蒙烈母亲的姓氏。
“这布料……”阿木凑过来看,金红光痕在衣裳上扫过,“是当年北疆特有的云纹布,只有军中绣娘才能弄到。你娘当年怕是……”
“是军医。”林小满翻开日记第一页,青色光痕在字迹上流转,“你看这里写着‘今日为伤兵换绷带,阿烈的虎头鞋磨破了,得再做双’。”
蒙烈的指尖抚过那行字,纸页边缘还留着淡淡的药草香,和灵植园的合光草味道很像。他想起小时候总爱扒着娘的药箱,看她把晒干的草药分门别类,那时不懂她为何总对着药箱发呆,现在才明白,那里面装着的不仅是药材,还有她对过往的牵挂。
日记里夹着张泛黄的药方,上面写着“安神汤:合欢花三钱,槐花五钱,合光草一把,水煎服”。丫丫拿起药方,粉光痕在上面绕了圈:“这方子和我外婆的很像,只是她多加了味蜜枣。”
“肯定是你娘教的。”陈默从箱子里拿出个小布偶,是用碎布拼的老虎,尾巴已经磨秃了,“你小时候抱着的那个,是不是和这个一样?”
蒙烈点头,喉咙有些发紧。那只老虎布偶是他的命根子,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直到十岁那年被阴司余孽的邪气烧坏,娘当时抱着他说“等打完仗,再给你做个新的”,可她再也没机会了。
“这里有封信!”丫丫从日记最后一页抽出张折叠的信纸,字迹娟秀,边角却被虫蛀了大半,“是写给……蒙叔叔的?”
蒙烈接过信纸,指尖的颤抖比刚才更厉害。“蒙叔叔”是他爹的小名,娘总这么叫他。信纸开头写着“阿谦,见字如面”,结尾却只写了一半:“若我回不来,让阿烈……”后面的字被蛀空了,只剩下个模糊的“守”字。
“是让你守着老城区。”林小满的青色光痕在信纸上轻轻拂过,“你娘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所以才布下血引阵,既是为了护你,也是为了护这里。”
蒙烈把信纸按在胸口,那里还揣着丫丫没写完的信。两张信纸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竟出奇地相似——一个藏着未说尽的牵挂,一个藏着说不出的心意,都像灵植园的槐花,默默开在时光里。
傍晚的铁匠铺飘起槐花香。丫丫把娘的旧衣裳拆了,打算重新拼成块被面,粉光痕在碎布上跳着,将磨损的地方补绣上新鲜的槐花;阿木在给蒙烈打新的剑穗,用的是流萤石的边角料,金红光痕缠着银丝,打得比任何时候都仔细;林小满和陈默坐在炉边,一个整理日记里的药方,一个抄写上面的地名,打算按图索骥,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禁术堂据点。
蒙烈蹲在炉边,手里捏着那只老虎布偶,流萤石剑靠在腿边,剑鞘的槐花印记与布偶的眼睛对视着。他突然拿起笔,在丫丫没写完的信背面写起来,字迹不算好看,却很认真:
“丫丫,娘的槐花饼要放三勺蜜,你上次放了四勺,有点太甜了。灵植园的符咒草收完了,明天我们去摘合欢花吧,你说要做香囊送给镇西的张奶奶。还有,你的针脚比娘的密,绣的槐花也更好看……”
写到这里,他突然停下笔,看向正在缝被面的丫丫。夕阳的金辉落在她发间,那朵早上别上的槐花还没掉,粉光痕随着她的动作在碎布上流淌,像条温柔的河。
蒙烈笑了笑,继续往下写:“等被面拼好了,我们一起给它镶圈流苏吧,用你最喜欢的天蓝色。”
炉子里的火“噼啪”作响,将五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枝繁叶茂的槐树。蒙烈把写好的信纸叠成槐花的形状,悄悄放进丫丫的绣袋里,流萤石剑的蓝光在他指尖闪了闪,像在替他保密。
他知道,有些话就算不说出口也没关系。就像娘没写完的信,就像丫丫藏起来的纸,都会变成铁匠铺的槐香,变成灵植园的花,变成彼此眼里的光,永远都在。
夜深时,蒙烈把老虎布偶放进娘的旧木箱,和那封信、那本日记放在一起。箱子锁上的瞬间,他仿佛听见娘的声音在说“好孩子”,像小时候她哄他睡觉时那样温柔。
窗外的槐花落进铁匠铺,沾在流萤石剑上,与剑鞘的印记融为一体。蒙烈摸着剑鞘,突然明白,所谓的守护,从来都不是孤单的事。
有娘留下的印记,有伙伴们的光痕,有老城区的烟火,还有那封写了又改、藏了又藏的信,足够他走很长很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