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决意亲赴,鬼王遣使试探的消息,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玄元大陆,激起的波澜远超魔渊平定之时。而当这两支,以及后续闻风而动、生怕落后半步的其他众多异族使团,几乎前后脚抵达华胥国都卧龙城时,这座已然是大陆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雄城,迎来了自太玄联盟成立以来,最热闹、最奇异、也最富象征意义的一天。
消息是捂不住的。事实上,联盟官方也无意遮掩,反而提前数日便公布了部分使团抵达的大致日期与礼仪安排,既是展现气度,也是让百姓有所准备。
于是乎,从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卧龙山顶的薄雾开始,通往皇城和联盟总部的几条主干道两旁,早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屋顶上、树杈上、甚至临时搭起的高架上,都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卖零食小吃的、出租板凳的、兜售劣质千里镜的贩子穿梭其间,叫卖声、议论声、孩童的嬉笑声混成一片嗡嗡的声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般的躁动与期待。
“听说没?北边那老龙要亲自来!”
“何止!连幽冥地府里的阎王爷都派人了!乖乖,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啥样呢!”
“还有西边森林里的木灵族,据说个个俊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南边大山里的石人族,力气大得能扛起房子!”
“快看天上!是不是来了?”
日上三竿,约莫辰时末,东南天际首先传来了异动。
起初是低沉的、仿佛滚雷般的嗡鸣,由远及近。紧接着,云层被无形之力排开,一架庞大、华丽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飞辇**,破云而出!
那飞辇主体似是以某种巨大的青色灵木雕琢而成,形如舒展的龙身,通体流淌着温润的灵光。辇身镶嵌着无数珍稀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毫光。拉辇的并非寻常灵兽,而是整整九条鳞甲森然、头角峥嵘的**青蛟**!虽非真龙,却也是血脉浓郁的亚龙种,每一头散发的气息都堪比元婴!九蛟齐飞,风云相随,气势惊天!
飞辇前方,有数十名身着华美铠甲、气息彪悍的妖族侍卫开路。辇旁,跟随着数位已然完全化形、或老或少、但皆气度不凡的身影,正是各妖族长老与少主。而飞辇最前方,御风而立的,是一位身着玄青简袍、面容威严、鬓角隐现青鳞的中年男子。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俯瞰着下方这座人族雄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但更多的是一种审慎与凝重。
正是妖皇敖擎!他以人身现世,收敛了绝大部分龙威,但那份久居上位的皇者气度与深不可测的血脉气息,依旧让下方无数百姓感到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是妖皇!真的来了!”
“那飞辇……我的天,九条蛟龙拉车!”
“快看那些化形的大妖,跟咱们人也没什么两样嘛,就是气势吓人……”
惊呼声、赞叹声、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起。飞辇并未直接落向皇城,而是在城外预设的“迎宾台”缓缓降落,这是礼仪,也是尊重。早有准备的联盟礼部官员与一队气息沉凝的元婴修士迎上前去,不卑不亢,依礼接待。
妖皇马车的喧嚣还未完全平息,约莫半个时辰后,西城方向,异象再生。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炫目的排场。天空的光线,仿佛忽然黯淡了一瞬。
紧接着,一团**凝而不散、边缘微微扭曲**的**深灰色阴影**,仿佛从虚空中直接渗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西城外的官道上空。
这团阴影约莫三丈方圆,不断缓缓蠕动,内部似乎有无数细小的幽光在明灭,散发出一种冰冷、森然、却又奇异地带着某种“平和”与“秩序”感的诡异气息。阳光照射在阴影上,仿佛被吞噬了大半,使得阴影周围的光线都变得晦暗不明。
阴影下方,并无实体承载。只有两名身着古朴黑袍、面容模糊不清、身形飘忽如同烟雾的人影(实为魂体高度凝实),各自手持一盏造型奇古、灯焰呈幽绿色的灯笼。灯笼散发出的光晕,形成了一个薄薄的、半透明的罩子,将那团核心阴影笼罩其中,似乎是在为其**隔绝阳气与白日天光的过度侵蚀**。
“鬼……鬼使!是幽冥鬼府的!”
“真的是影子!还在动!”
“那灯笼……看着就瘆得慌,但好像没什么恶意?”
“他们居然白天也能出来?不怕太阳?”
与面对妖皇时的惊叹不同,百姓们对鬼族使者的出现,更多是带着一种猎奇的恐惧与难以置信。毕竟鬼物在民间传说中,向来与夜晚、死亡、不祥紧密相连。如今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如此“正式”的方式出现,冲击力实在太强。
鬼族使团同样在礼部官员(这次特意安排了几位修行了纯阳或雷法的修士陪同以示重视,也是防备)的引导下,前往另一处迎宾台。他们的到来寂静无声,却吸引了更多探究、戒备,以及几分不可思议的目光。
而这,还只是开始。
继妖族、鬼族之后,仿佛约好了一般,或者说,是被这两大势力的动向彻底推动了,其他各方观望已久的异族使团,也接踵而至!
西南天际,飘来一片**翠绿色的灵云**。云中隐约可见数十道身影,他们或背生透明薄翼,或发间点缀鲜花嫩叶,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自然清新气息。正是隐居在无尽森林深处、与植物共生的**木灵族**。他们乘坐的是一片巨大的、活着的树叶状法器,优雅而充满生机。
北方偏西,大地传来沉闷而有节奏的震动。一群身高普遍超过两丈、通体由灰白色或青黑色岩石构成、关节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石人族**,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官道尽头走来。他们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颤,沉默,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厚重力量感。
东面海域方向,有淡蓝色的水汽凝聚成虹桥,**鲛人族**的使者乘坐着贝壳珍珠装饰的华美车驾,在若有若无的空灵歌声中抵达,她们(多数为女性)容颜绝美,耳后生有细小鳞片,眼眸如最深邃的海水。
还有身材矮小敦实、擅长炼器与挖矿的**山丘矮人**;背生洁白羽翼、面容圣洁的**羽族**分支;甚至还有几位气息晦涩、来自更遥远地域、连联盟官方都需查阅古籍才能确认其来历的稀有异族代表……
一时间,卧龙山外,迎宾台附近,彩云缭绕,异兽嘶鸣,奇光闪烁,各色气息交织碰撞!天空中飞辇、灵云、虹桥往来;地面上石人、矮人、以及其他形态各异的使者络绎于途!
真可谓**万族云集,使者如雨**!
这场面,千古未有!
京城的百姓算是彻底开了眼,从最初的震惊、恐惧、好奇,到后来几乎有些麻木,只剩下满心的自豪与激动。茶馆里、酒肆中、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谈论着今日所见所闻。
“看见没?这才叫真正的‘万国来朝’!不对,是万族来朝!”
“都是冲着咱们玄元联盟,冲着真人来的!”
“魔渊一灭,乾坤朗朗,连妖皇老龙和地府鬼王都坐不住了!”
“我华胥……不,我玄元联盟,如今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中心!”
负责接待的联盟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却个个精神抖擞,与有荣焉。维持秩序的修士们更是挺直了腰杆,警惕地注视着四方,确保这难得的盛况不出任何岔子。
卧龙山上,联盟总部最高的观星台上,文安帝李真与太玄并肩而立,遥望着城外那副前所未有的热闹景象。
文安帝脸上带着矜持而满意的微笑,语气感慨:“先生,此情此景,可曾在预料之中?”
太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形态各异、气息纷呈的使者,淡然道:“魔渊既平,大势已成。顺之者昌罢了。接下来,便是要看他们各自,能带来怎样的‘诚意’,又所求何物了。”
他的语气平淡,却仿佛已将这万族来朝的盛大景象,尽数纳入掌中观量。
京华之地,从未如此热闹,也从未如此……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