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的刹那，热浪扑面而来。东方墨白抬手挡了一下，眼睛还没适应那片暗红的光。
湖面在动，像煮开的血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九具尸体浮在上面，穿着冲锋衣，脸朝下，一动不动。
“不是幻觉。”许清歌站在他身后，声音压得很低，“他们身上有我们刚才走过的灰烬。”
东方墨白没说话，蹲下捡了块焦石，往湖里一扔。
石头没沉，反而被一层黑火缠住，几秒就烧没了。
“果然是假的。”他说，“这湖不能踩。”
许清歌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左眼已经变成琥珀色。她盯着湖底看了几秒，说：“下面是路，骨头铺的台阶，一直通到中间那座岛。”
东方墨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湖心有座小岛，岛上立着一根黑色石柱，柱顶插着一把尺子一样的东西。
地煞尺。
“走吧。”他说，“别回头。”
三人踩上骸骨阶，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碎裂声。脚下的骨头泛着油光，像是被火烤过千百遍。那九具尸体随着他们的移动微微晃动，手指抽搐了一下，又静止。
没人说话。
走到一半时，许清歌突然停下。
“有人来了。”她低声说。
东方墨白抬头。火焰湖深处，一个身影缓缓走出。高大，披着破铁甲，脖子上挂着一串铃铛，手里拖着一条三丈长的锁链。
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缝，黑雾从里面冒出来。
“阴兵统领。”东方墨白摸了下包里的硝酸甘油瓶，确认还在。
那人没说话，只是抬起手，锁链一抖，上百个鬼脸从链节里钻出，张嘴嘶吼，音波直接撞了过来。
许清歌猛地抬手，闪光灯连闪三次。
强光炸开，鬼脸惨叫着缩回链中。统领动作一顿，似乎被干扰了感知。
“它喉咙那里是弱点！”许清歌喊，“灵核在颈间！”
东方墨白趁机冲上前，一脚踩上最后几级骨阶，跃上孤岛。
地煞尺就在眼前。黑色的尺身，刻着两个字——“鬼哭”。那两个字正在流黑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掏出残简贴过去。
脑内瞬间响起提示：【警告！检测到‘杀戮契约’绑定，此尺饮命而生！】
画面一闪，三百年前的景象浮现。一个人影站在尸山血海中，手持这把尺，脚下是无数倒下的躯体。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尺身第一次浮现出“鬼哭”二字。
“以杀止劫……”东方墨白喃喃。
“小心！”许清歌的声音把他拉回来。
阴兵统领已经追到岛边，锁链横扫而来，带着腥风。
东方墨白收起残简，右手直接抓向地煞尺。
指尖碰到尺柄的瞬间，一股冰冷刺进骨头。
【接触即触发认主仪式，是否继续？】
他没选择，也来不及选。
尺身突然震动，一股吸力从内部爆发。最近的十名阴兵残魂像是被抽干，身体迅速干瘪，接着“砰”地炸开，精魄全被吸入尺中。
【叮！当前杀戮数：10\/9999】
脑内的提示变得猩红：【杀满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方可完全认主！】
“什么？”东方墨白脸色发白，立刻松手。
可地煞尺没有落地。
它自己飞了起来，直冲殿顶，尺尖划过岩壁，留下七个血字：
**欲取此尺，先渡血海！**
字迹未干，整座大殿开始剧烈摇晃。火焰湖翻滚如沸，中央裂开一个巨大漩涡，腥风夹着热气扑面而来。漩涡深处，隐约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还有某种沉重的撞击，像是船头在撞岸。
“它……不想被人拿走。”东方墨白喘了口气，右手还在发麻。
许清歌走上岛，站到他身边。她没说话，只是打开肩上的相机，对着血字拍了一张。
“你还在拍？”他问。
“这种东西，不记录下来，以后没人信。”她合上相机盖，“但这尺子不是武器，是刑具。”
“我知道。”东方墨白盯着那把悬在头顶的尺，“可我们现在，没得选。”
话音刚落，阴兵统领突然跪倒在地。他脖子上的百鬼铃全部碎裂，黑雾从七窍涌出，整个人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碎，最后化作一团烟，被漩涡吸了进去。
湖面更乱了。
“血海开了。”许清歌说，“下面有东西要上来。”
东方墨白点点头，右眼金纹还在闪。他重新看向地煞尺，声音沙哑：“它要九千多人的命才肯认主……我们下去，是不是也算杀人？”
许清歌没回答。
远处，漩涡中心冒出一角黑色船头，锈迹斑斑，边缘挂着残破的布条。船身缓缓上升，像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棺材。
“那艘船……”东方墨白眯眼，“怎么看着像民国时期的渡轮？”
许清歌忽然抬手，又按了一下快门。
“不对。”她说，“那不是渡轮。”
“是什么？”
“是囚船。编号‘地狱十三号’。”她盯着照片里的船舷，“我爷爷失踪前，最后一次通讯提过这艘船。”
东方墨白愣住：“你爷爷？”
“嗯。”她点头，“三十年前，他带队进十八层地狱，全员失联。最后传回来的画面，就是这艘船靠岸。”
两人沉默。
船头越升越高，铁链哗啦作响。甲板上站着几个模糊的人影，全都穿着旧式囚服，双手被铐在背后。
“它们在等我们。”东方墨白说。
“不是等。”许清歌纠正，“是在引我们下去。”
“为什么？”
“因为只有活人踏上船，血海才算真正开启。”她看向他，“你刚才碰了尺子，已经触发了规则。现在退不了。”
东方墨白苦笑：“所以不管愿不愿意，我们都得下？”
“对。”
他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拿出硝酸甘油瓶，拧开吞了一粒。
“走之前，提醒你一件事。”他说。
“什么？”
“如果我哪句话说得特别像遗言，”他顿了顿，“那就是真话。”
许清歌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下：“那你刚才那句，算不算？”
“算。”
她笑了下，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那就一起疯到底。”
船头离岸还有三米，一道铁板缓缓放下，搭在孤岛上。
板子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
东方墨白走在前面，许清歌跟在后面。
走到一半，铁板突然下沉。
他低头，看见一只苍白的手正从下面抓住板底，指甲发黑，指节扭曲。
那只手用力往上推，铁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东方墨白加快脚步。
许清歌紧跟其后。
两人刚踏上甲板，铁板立刻断裂，掉进漩涡，瞬间被吞没。
船身轻轻晃了一下。
四周的囚犯缓缓转头，面向他们。
没有眼睛，只有空洞的眼眶。
其中一个抬起手，指向船舱深处。
东方墨白咽了口唾沫。
他听见自己说：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