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剑照幽冥
合肥城外三十里，有一处名曰“鬼见愁”的险峻峡谷。峡谷两侧绝壁如削，高逾百丈，猿猴难攀。谷底一条仅容两马并行的狭窄官道蜿蜒穿过，道旁怪石嶙峋，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张牙舞爪。此处历来是盗匪出没之地，便是白日里行人亦要结伴方敢通过，如今乱世之中，更是人迹罕至。
简心在谷口勒住了脚步。
此时已是酉时三刻，夕阳西沉，余晖将西天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峡谷内阴影深重，晚风穿过石缝，发出呜呜的怪响，似鬼哭，又似狼嚎。她立在谷口的一块青石上，望着眼前这条仿佛通往幽冥的狭道，眉心微蹙。
怀中的“渊”字玉佩，正传来一阵阵灼热。
那不是寻常的温热，而是带着警示意味的烫，如同炭火在肌肤上灼烧。与此同时，她革囊中的传国玉玺也微微震颤，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晕，透过油布隐约可见。
幽冥气息。
虽然极淡，几乎被峡谷本身的阴森之气掩盖，但简心对幽冥力量的感知已深入骨髓，绝不会错。这峡谷中，埋伏着修炼幽冥邪术之人，而且数量不少。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
绕道而行，需多走八十里山路，至少要耽误一整日时间。而身后追兵已近，昨夜在六安城外，她已察觉三拨探子的踪迹。阴符宗的“追魂组”果然名不虚传，如跗骨之蛆，甩之不掉。
若绕路，很可能被追上。
若直行……
简心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枚“龟息丹”含在舌下，又捏碎两颗“清心散”粉末抹在太阳穴。然后，她解下肩上的革囊，将玉玺取出，用一条特制的丝绦紧紧绑在胸前——丝绦以天蚕丝编织，浸过药王谷秘制的“固元液”，坚韧异常，可抗刀剑。
做完这些，她迈步踏入峡谷。
一入谷中，光线骤然暗淡。两侧绝壁高耸，将天空切割成一道细长的蓝缝，缝中残阳如血，投下诡异的光斑。谷底乱石遍地，有些石块上生着暗绿色的苔藓，在昏暗中泛着幽幽的磷光。
简心脚步轻盈，如同踏在棉絮上，未发出半点声响。“蝶恋花”轻功已运至极致，她的身形在乱石间飘忽不定，时而如柳絮随风，时而如鬼魅瞬移。但即便如此，她仍能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目光正从四面八方投来，如同蛛网般将她笼罩。
走了约莫百丈，峡谷忽然收窄。
前方出现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隘口，隘口两侧的岩石呈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无数次。石壁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扭曲的人形，狰狞的鬼面，还有某种难以辨认的符文。
简心在隘口前停步。
就是这里。
她缓缓抬头，望向隘口上方。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声音清越，在峡谷中回荡。
死寂。
唯有风声呜咽。
但下一刻，变故骤生！
隘口两侧的暗红色岩石忽然蠕动起来！不，不是岩石在动，而是原本“嵌”在岩石表面的数十道黑影，此刻同时剥离、跃起！这些人全身包裹在黑色劲装中，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手中没有刀剑，而是握着各种奇门兵器——钩爪、锁链、飞镖、毒针……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蓝的淬毒光泽。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站位。
三十六个黑衣人，分立隘口两侧，每人所站的位置都暗合某种玄奥的阵势。他们身形交错，气息相连，仿佛三十六人已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笼罩整个隘口的死亡领域。
“九幽噬魂阵。”简心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这是阴符宗最着名的合击阵法之一，据传脱胎于幽冥界的某种邪阵。布阵者需心意相通，以特殊功法将彼此气息连接，阵法一成，便能引动地底阴煞之气，形成类似幽冥领域的结界。被困阵中者，五感会逐渐模糊，真气运转滞涩，最终神魂被噬，沦为行尸走肉。
“药王谷传人，玄冥镜侍，简心姑娘。”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阵后传来。
隘口深处，缓步走出一人。
此人身材高瘦，着一袭绣着诡异符文的黑袍，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左眼处戴着一个黑色眼罩，仅存的右眼却锐利如鹰隼。他手中握着一柄奇形的短杖，杖身漆黑，杖头雕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鬼首双目镶嵌着两颗血红色的宝石，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正是“追魂组”首领，独眼汉子。
“阴符宗‘追魂使’，鬼眼。”他自报家门，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奉宗主之命，请姑娘随我等回宗。至于你怀中的传国玉玺……自然也要物归原主。”
简心静静看着他，忽然笑了：“物归原主？玉玺乃华夏国器，何时成了你阴符宗之物？”
鬼眼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姑娘何必逞口舌之利？今日这‘鬼见愁’峡谷，便是你的葬身之地。当然，若姑娘肯乖乖交出玉玺，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条性命。”
“然后被你们炼成‘幽冥傀儡’？”简心摇头，“阴符宗的手段，我略知一二。当年玄冥镜破碎，便是你们宗主的手笔吧？”
鬼眼瞳孔骤缩。
此事乃是阴符宗最高机密，除宗主和几位长老外，无人知晓。这女子如何得知？
“看来我猜对了。”简心从对方反应中得到了答案，“你们处心积虑要抓我，不只是为了玉玺，更是为了完整的玄冥镜。你们想通过镜侍的身份，找到玄冥镜的本体，然后……”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鬼眼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既然知道，就更不能留你了。布阵！”
一声令下，三十六名黑衣人同时动了！
他们并未扑向简心，而是围绕着隘口急速游走。步伐诡异，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身形在昏暗光线下拖出道道残影。更诡异的是，随着他们的移动，峡谷中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谷底的乱石表面，迅速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灰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扭曲的鬼影，发出无声的哀嚎。
幽冥死气！
虽然远不及东海裂缝中涌出的那般磅礴，但精纯度却更高，显然是经过特殊功法提炼过的。
简心只觉得周身一紧，仿佛陷入无形的泥沼。动作变得迟滞，呼吸也开始困难。更可怕的是，她的五感正在模糊——视野中的景物开始扭曲、重叠，耳中的风声变得遥远而飘忽，甚至连怀中玉玺散发的暖意，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棉絮。
这便是“九幽噬魂阵”的威力。
它不直接攻击肉身，而是侵蚀神魂，消磨意志。被困者时间越长，五感丧失越严重，最终意识涣散，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简心咬牙，眉心白莲印记猛然亮起！
纯净的玄冥净化之力自眉心涌出，如同清泉流过干涸的河床，瞬间驱散了周身的阴寒。她身形一轻，“蝶恋花”轻功全力施展，化作一道白影，直扑隘口！
不能被困在阵中，必须突围！
但她身形刚动，三十六名黑衣人同时出手！
不是直接攻击，而是——撒网！
三十六道乌黑的丝线从他们袖中激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黑网，兜头罩向简心！那丝线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在昏暗光线下几乎看不见轨迹。更可怕的是，丝线上附着着浓郁的幽冥死气，一旦被缠住，死气便会顺着经络侵入体内，瞬间麻痹全身。
简心人在空中，已无法变向。
眼看就要被黑网罩住——
一道剑光，自峡谷外破空而来！
那剑光快得超出了常理的极限。前一瞬还在百丈之外，下一瞬已至眼前。剑光呈深灰色，如同暮色最深处的寂灭，又似黎明前最黑暗的阴影。它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只有一种纯粹的、极致的、仿佛能斩断一切因果的“锋锐”。
剑光掠过，黑网从中裂开！
不是被斩断，而是被“湮灭”——剑光所过之处，乌黑的丝线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化为虚无。附着其上的幽冥死气，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彻底消散。
三十六名黑衣人齐齐闷哼，身形踉跄后退。
他们的气息与丝线相连，丝线被毁，心神亦受重创。
剑光未停，直刺鬼眼！
鬼眼脸色大变，手中鬼首短杖猛然顿地！
“吼——！”
短杖顶端的鬼首骤然张开大口，喷出一道漆黑如墨的幽冥死气！死气在空中凝聚成一头狰狞的鬼兽，张牙舞爪扑向剑光！
剑光与鬼兽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无声的湮灭。
深灰色的剑光如同烧红的利刃切入牛油，将鬼兽从中剖开！鬼兽发出凄厉的哀嚎，身躯寸寸崩解，化作漫天黑气消散。剑光余势未衰，继续向前——
“噗嗤！”
鬼眼左肩爆开一团血花！
他惨叫一声，踉跄后退，右眼中满是惊骇。若非他关键时刻侧身避让，这一剑已刺穿他的心脏！
剑光消散，一道青衣身影落在简心身前。
江辰。
他依旧是一身青衣，灰暗的长剑斜指地面，剑尖有血珠缓缓滴落。他的面容冷峻如冰，眼中却不再是从前那种纯粹的杀意，而是多了一种深沉的东西——那是明悟了剑心之后的平静，是找到了挥剑理由之后的坚定。
“江大哥！”简心惊喜道。
江辰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话音未落，峡谷两侧的绝壁之上，忽然亮起无数火把！
不是几十，不是几百，而是——密密麻麻，如同繁星！火光映照下，可见一道道黑色身影立于崖顶，弯弓搭箭，箭尖对准谷底。粗略一数，竟有近三百人！
“追魂组”全员到齐！
鬼眼捂着流血的左肩，狞笑道：“江辰，‘孤影剑客’，久仰大名。可惜，今日你也要葬身于此。”
他挥手下令：“放箭！”
“嗖嗖嗖——！”
箭雨如蝗！
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通体漆黑、箭头泛着幽蓝光泽的“幽冥箭”。箭身以阴木所制，箭头淬有剧毒，更附着着幽冥死气。一旦中箭，不仅肉身受损，神魂亦会遭受侵蚀。
三百支箭同时射出，铺天盖地，将整个隘口完全覆盖！
江辰眼中寒光一闪。
他横剑于胸，剑身微微震颤，发出低沉如龙吟的剑鸣。
“孤影剑·终式·影剑归真。”
声音很轻，却仿佛在每个人心中响起。
下一刻，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纯粹的剑光。
不，不是一道，而是——千万道！
深灰色的剑光骤然爆发，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又似暴雨中炸开的雷霆。千万道剑光在空中交织、旋转、扩散，形成一道巨大的剑光漩涡，将简心牢牢护在中心！
箭雨射入剑光漩涡，如同泥牛入海，连半点涟漪都未激起便消失无踪。
但江辰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
“影剑归真”乃是孤影剑法最高境界，人剑合一，以身为剑，威力无穷，但对真气和心神的消耗也极大。以他现在的修为，最多只能维持三十息。
三十息后，若箭雨未停，他必力竭而亡。
简心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她忽然想起秦渊的话——“守护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是啊，她不是一个人。
她还有同伴。
还有……秦大哥留下的力量。
简心闭上眼，双手握住胸前的“渊”字玉佩，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
“秦大哥……帮帮我……”
玉佩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金色光芒！
那光芒并不炽烈，却带着一种浩瀚如海、厚重如山的磅礴剑意！剑意自玉佩中涌出，顺着简心的手臂传入体内，与她自身的真气融合，然后——透体而出！
一道青金色的剑影，在简心身后缓缓凝聚。
起初只是模糊的轮廓，但随着剑意不断注入，剑影越来越清晰。三息之后，一柄长达丈余的青金色巨剑虚影，悬于简心身后。剑身古朴，剑锋无芒，却散发着令天地变色的威严。
那是秦渊的剑意。
是他留在玉佩中的、最后的一缕“沧海无量”剑意！
简心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青金色的光芒。
她抬手，虚握。
身后的巨剑虚影随之而动，剑尖缓缓抬起，指向崖顶。
“覆云剑·第一式·云起龙骧。”
简心的声音响起，却不再是单纯的女声，而是融合了秦渊的低沉与她的清越，仿佛两个灵魂在同时开口。
巨剑虚影猛然一震！
下一刻，无数道青金色的剑气自剑身爆发，如同狂风暴雨般席卷而上！剑气所过之处，崖壁上的岩石纷纷崩裂，火把瞬间熄灭，那些弯弓搭箭的黑衣人更是如遭重击，惨叫着从崖顶跌落！
一击，清空一侧崖壁！
但简心也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以她现在的修为，强行催动秦渊留下的剑意，无异于引火烧身。这一击虽威力无穷，却也让她经脉受损，气血翻腾。
“简姑娘！”江辰急道。
“我没事。”简心抹去嘴角血迹，眼中光芒更盛，“江大哥，我们并肩作战。”
江辰深深看了她一眼，重重点头。
两人背靠背站立。
江辰的剑光漩涡护住下方，简心的青金剑气横扫上方。
一守一攻，配合无间。
鬼眼看得目眦欲裂。
他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竟能催动如此恐怖的剑意。更没想到，江辰的剑法已臻化境，竟能以一己之力硬抗三百箭雨。
但……那又如何？
“九幽噬魂阵，第二重变化！”鬼眼厉喝，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鬼首短杖上。
短杖顶端的鬼首猛然睁眼！
两颗血红色的宝石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红光所及之处，那些跌落崖底、尚未死去的黑衣人，忽然齐齐颤抖起来。他们的眼睛迅速变成血红，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然后——如同提线木偶般重新站起，不顾伤势，疯狂扑向江辰和简心！
幽冥傀儡术！
以自身精血为引，激发他人体内潜藏的幽冥死气，将其暂时转化为悍不畏死的傀儡。这些傀儡不知疼痛，不惧死亡，只会执行施术者的命令，至死方休。
近百名傀儡如潮水般涌来。
江辰剑光再变。
“孤影剑·第二式·形灭影。”
深灰色的剑光化作一道细线，细如发丝，却锋利无匹。剑线在空中一闪而过，所过之处，冲在最前的十几名傀儡同时僵住，脖颈处出现一道细细的红线，然后头颅滚落。
但后面的傀儡毫无畏惧，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冲。
江辰的呼吸开始急促。
简心咬牙，再次催动玉佩中的剑意。
青金色巨剑虚影横扫，将二十余名傀儡拦腰斩断。但这一击之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
玉佩的光芒黯淡下去。
剑意，耗尽了。
“简姑娘！”江辰扶住她，眼中第一次露出焦急之色。
“我……没事。”简心艰难抬头，望着再次涌来的傀儡，苦笑道，“看来，今天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不会。”江辰握紧手中剑，“我答应过秦兄，要替他守护你。”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便要燃烧本源，拼死一搏——
就在此时，峡谷外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乐声。
那乐声非笛非箫，非琴非瑟，音色空灵缥缈，却又带着一种灼热的气息，仿佛火焰在虚空中燃烧。乐声入耳，那些疯狂前冲的傀儡忽然齐齐一顿，眼中血红光芒开始闪烁不定。
鬼眼脸色大变：“圣火宫‘焚心曲’？！不可能！圣火宫远在西域，怎会来此？！”
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峡谷入口处，火光冲天！
不是火把的光，而是真正的火焰——赤红色的火焰如同有生命般，在谷口熊熊燃烧，化作一道火墙。火墙之中，缓缓走出一队人影。
为首的是个红衣女子。
她赤足踏火而行，每一步落下，脚下便绽开一朵火焰莲花。手中持着一支赤玉长笛，笛身晶莹剔透，内里仿佛有岩浆流淌。她脸上那道用金粉勾勒的伤疤，在火光映照下非但不显狰狞，反而平添几分妖异的美感。
玉罗刹。
在她身后，是四十三名身着赤红劲装的圣火使。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柄燃烧的长刀，刀焰吞吐，将整个峡谷映得一片通红。
“阴符宗的杂碎，也敢动本圣女的人？”玉罗刹挑眉，声音清冷如冰。
鬼眼又惊又怒：“玉罗刹！这是我阴符宗与玄冥镜侍的恩怨，与你圣火宫何干？！”
“本圣女行事，何需向你解释？”玉罗刹冷笑，赤玉长笛横在唇边。
笛声再起。
这一次，不再是空灵缥缈，而是激昂澎湃，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又如火山喷发怒啸。笛声所过之处，那些傀儡眼中的血红光芒剧烈闪烁，然后——齐齐抱头惨叫！
“焚心曲”第二重，破邪！
圣火宫秘传音功，专破各种邪术幻法。阴符宗的幽冥傀儡术虽然诡异，却也属于邪术范畴，在“焚心曲”的冲击下，顿时土崩瓦解。
数十名傀儡同时倒地，昏迷不醒。
鬼眼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傀儡术被破，他也遭受反噬。
“杀！”玉罗刹放下长笛，冷冷吐出一个字。
四十三名圣火使齐声应诺，化作四十三道火影，扑向残余的黑衣人！
火焰与黑影交织，惨叫与怒喝混杂。
圣火宫的武功至阳至刚，正是阴符宗幽冥邪术的克星。圣火使们长刀挥舞，火焰吞吐，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败退。有些修为较弱的，被火焰一燎，周身便燃起大火，惨叫着化作焦炭。
战局瞬间逆转。
鬼眼见势不妙，咬牙道：“撤！”
残余的百余名黑衣人如蒙大赦，纷纷向峡谷深处逃窜。
玉罗刹并未追击，只是冷冷看着他们逃走，然后转身走向简心。
“没事吧？”她在简心身前蹲下，语气依旧冷淡，但眼中的关切却掩饰不住。
“还……还好。”简心虚弱地笑了笑，“玉姑娘，你怎么来了？”
“本圣女路过。”玉罗刹别过脸，“听说阴符宗的杂碎在追你，顺便来看看热闹。”
顺便？
从西域到合肥，千里迢迢，这叫顺便？
简心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轻声道：“谢谢。”
“用不着。”玉罗刹起身，看向江辰，“‘孤影剑客’，久仰。”
江辰收剑回鞘，微微颔首：“多谢援手。”
“不必。”玉罗刹摆手，“本圣女最讨厌阴符宗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倒是你……”她上下打量江辰，“剑法不错，比传言中更厉害。”
江辰没有回应，只是走到简心身边，扶她站起。
“此地不宜久留。”他沉声道，“阴符宗的人虽退，但难保没有后手。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往哪走？”玉罗刹问。
简心刚要开口，峡谷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道青影如电般掠入谷中。
苏墨。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右臂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已无大碍。看到谷中情形，他先是一愣，随即松了口气。
“还好赶上了。”苏墨快步走到简心面前，仔细打量，“简姑娘，伤得重吗？”
“皮肉伤，不碍事。”简心摇头，“苏兄，你怎么也来了？”
“我接到青云阁密报，说阴符宗‘追魂组’倾巢而出，目标是你。”苏墨沉声道，“便连夜从广州北上，沿途调动各方力量接应。方才在谷外，正好遇见玉姑娘。”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此地确实不宜久留。我已安排好了路线，今晚可至庐州府，那里有青云阁的分舵，相对安全。”
简心点头，却又想起一事：“秦大哥的剑意……耗尽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玉佩依旧温润，但内蕴的那缕青金色剑意，已消散无踪。只剩下一股淡淡的温暖，那是秦渊生命本源的气息，还在顽强地存在着。
苏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秦兄若在，定不会怪你。剑意虽散，但他的意志从未离开。”
简心握紧玉佩，重重点头。
是啊，秦大哥一直都在。
镜魂空间中，他的虚影还在。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在守护这片土地，秦大哥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
四人稍作休整，便准备离开。
临走前，玉罗刹忽然转身，对着峡谷深处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宗主，玄冥镜侍是我圣火宫的朋友。若再敢动她，本圣女便率圣火使踏平你阴符宗山门！”
声音在峡谷中回荡，久久不散。
鬼眼躲在暗处，脸色铁青，却不敢出声。
圣火宫虽远在西域，但实力深不可测。更可怕的是，这玉罗刹行事百无禁忌，真惹恼了她，她真敢带着圣火使杀上阴符宗。
这笔账，只能暂且记下。
四人走出峡谷时，天色已完全黑透。
一轮明月高悬中天，清辉如水，洒在苍茫的大地上。远处，庐州府的灯火依稀可见，如同黑暗中的星辰，给人以温暖和希望。
简心回头看了一眼“鬼见愁”峡谷。
谷中依旧阴森，但那些幽冥死气，在圣火宫火焰的净化下，已消散大半。要彻底清除，还需时日，但至少，今夜这里不会再害人了。
她转身，跟上同伴的脚步。
身前是苏墨和江辰——一个智计超群，一个剑法通神。
身侧是玉罗刹——虽自称“路过”，却为她千里驰援。
而心中，是秦渊——虽已以身合道，却留下剑意守护她。
她不是一个人。
从来都不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今夜，在这合肥城外的峡谷中，四颗星火汇聚，照亮了黑暗。
而明天，这火光将蔓延开去，点燃更多人心中的希望，最终化作燎原之势，照亮整个华夏。
路还很长。
但简心知道，她一定能走下去。
因为她的身后，站着无数人。
因为她的心中，装着天下。
【下章预告】
玉玺安然送达南京，弘光皇帝朱由崧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简心完成使命，却未停留，依秦渊嘱托前往鸡鸣寺寻了尘大师。然而寺中等她的，不只是了尘，还有一个她万万想不到的人——药王谷失踪二十年的上一代谷主，她的亲生母亲！第三百五十二章《道隐无名》，看简心身世之谜终将揭开，看药王谷与玄冥镜千丝万缕的联系，看一个延续了三百年的惊天布局如何浮出水面！母女重逢，是喜是悲？道隐无名，真相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