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嬷嬷捧着锦盒进来。贤妃打开盒子,取出那对步摇,亲自为望晴插上。
对着铜镜端详半晌,满意点头:“果然配我家晴儿。这些衣裳本想过几日送府上去,今日正好一并带回去。”
望晴起身谢恩,贤妃忙扶住她:“同姑母客气甚?你生得这般齐整,便是用金珠玉翠衬着也不为过。”
说罢又叮嘱嬷嬷好生照看殿内诸事,才转身去梳妆换朝服,出来时已端庄华贵,上前携了望晴的手:“走,姑母陪你们去见陛下。”
三人到垂拱殿时,仁宗早已听内侍回禀,正捧着奏折闲览。
见了望晴,放下朱笔笑道:“这般冷的天,竟能把你这‘懒丫头’请进宫,昱儿倒是有本事。”
望晴屈膝行礼,听到打趣,脸颊更红:“陛下恕罪,臣女……”
“罢了罢了,”仁宗摆手大笑,“你幼时追着朕叫‘姑父’的模样,朕还记得清楚,怎的长大了倒生分了?”
望晴垂首道:“儿时顽劣,陛下不怪罪便好。”贤妃在旁笑道:“陛下就别逗晴儿了,昱儿今日可是有正经事求您。”
赵昱上前一步,躬身行了大礼,望晴也跟着跪下:“儿臣恳请父皇,为儿臣与晴儿赐婚!”说着又满心欢喜地偷瞄了一眼身旁的望晴。
仁宗看着阶下并肩跪着的两人,眉眼间满是笑意,转头对贤妃道:“看来爱妃早已知晓了?”贤妃嗔道:“臣妾也是方才才听说,这孩子藏得紧呢。”
“好,好一桩美事!”仁宗拍案笑道,“永宁侯府世代忠良,望晴更是娴雅端方,与昱儿正是良配,如今亲上加亲,再好不过。”
当即唤来内侍总管德全,“拟旨:永宁侯府杨门之女望晴,性资敏慧,行止温恭,品貌端方,克娴于礼。今特赐婚于睿亲王,择钦天监所选吉期完婚,以昭朕恩。钦此。”
德全接旨后,先对着仁宗躬身行了大礼,随即转向贤妃与赵昱,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声音洪亮又不失恭谨:“老奴恭喜贤妃娘娘!恭喜四殿下!这真是天作之合的美事,娘娘盼这一日可盼了好些年,如今总算得偿所愿,真是可喜可贺啊!”
说着又朝望晴微微颔首,“杨娘子与殿下情投意合,蒙陛下赐婚,老奴先在这儿给姑娘道喜了。”
仁宗听着这话,越发高兴,朗声道:“赏!都赏!德全办事周到,赏白银、彩缎!”
德全忙跪地谢恩:“谢陛下恩典!老奴谢陛下赏赐!”贤妃也含着笑摆手:“德公公有心了,往后昱儿与晴儿的婚事,还要劳烦你多上心。”
德全应道:“娘娘放心,老奴必当尽心办妥!”殿内一派喜气洋洋。
待赵昱送望晴回府,圣旨也跟着送到了侯府。杨家众人正在正厅,见内侍捧着圣旨进来,皆是一愣,直到听清“赐婚睿亲王与杨望晴”,才齐齐反应过来。
杨侯爷率众人接旨谢恩,送走内侍后,杨羡拉过望晴,语气里满是不舍与嗔怪:“晴儿!这般天大的事,你怎的半句都不跟为父透露?你可知为父这心啊...”
话到嘴边,看着女儿无辜的脸庞,又硬生生把“被那小子拐走了”咽了回去,只重重叹了口气。
“放肆!”杨侯爷把茶盏往案上一顿,瓷盏与红木案面相撞发出脆响。
语气里满是倨傲严厉,“陛下赐婚是天高地厚的恩典,轮得到你在这里置喙?昱儿是皇子,晴儿嫁过去便是王妃,有甚不满的?”
这话刚落,杨羡当即皱紧眉头,非但无惧色,反倒上前一步护在望晴身前。
声音也提了几分:“父亲这话就不对了!晴儿是我独女,她的婚事我做父亲的怎能不操心?
就算是陛下赐婚,也得让我知晓一二吧?这不明不白的就定了,我这当爹的心里能踏实吗?”
杨夫人见状,忙拉了拉杨羡的衣袖,随即对着杨侯爷嗔道:“你瞧你,好好说话不行?他急也是为了晴儿。倒是你,平日里府中大小事一概不管,这会儿倒摆起大家长的谱了!”
说着转头看向望晴,眼神瞬间软下来,拉过她的手细细摩挲,“晴儿莫怕,你爹爹就是舍不得你。
昱儿那孩子是好的,又有你姑母照看,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不必瞒着家里,祖母给你做主。”
她瞥了眼一旁的乐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又迅速收回目光,只专注地望着望晴,满眼疼惜。
杨羡怼完父亲,心里的郁气散了些,见母亲也帮着说话,更是理直气壮。
只是看着女儿,语气又软了下来:“爹不是反对,就是气这小子太急,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乐善察言观色,知道婆母又在暗中打量自己,拉着杨羡,恭谨却不失底气:“公爹,婆母,天色确实不早了,您二位操劳一日,该歇息了。夫君也是急糊涂了,回房我定好好劝劝。”她说话时姿态端庄,眼神却未看杨夫人,径直望着杨羡。
杨夫人本想借机说两句,见乐善这般不卑不亢,又看儿子顺势拍了拍乐善的手背。
明显是护着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对着两人摆了摆手,语气生硬了几分:“去吧,好好劝劝你夫君。”
乐善拉着杨羡转身,路过杨夫人身边时,脚步未停,只微微屈膝行了半礼,神色坦然。
杨羡走在一旁,低声对乐善道:“方才娘那眼神,又给你脸色看了?”
乐善轻笑一声:“多大点事,我还能放在心上?倒是你,为了晴儿跟公爹呛起来,值当吗?”
杨羡哼了一声:“我女儿的事,怎能不上心?”两人的低语传入杨夫人耳中,她气得撇了撇嘴,却也无可奈何。
待两人走后,杨夫人拉着望晴在身边坐下,亲手给她倒了杯热茶,絮絮叨叨地叮嘱:“往后要好生孝顺你姑母,与昱儿好好相处,但也别太委屈自己。你姑母疼你,有事多跟她商量。”
又摸了摸她的发髻,笑道:“你这孩子,婚事定了也不同家里说,倒是让昱儿先一步闹到宫里去了。”
望晴靠在她肩头,低声道:“我也是今日才被他拉进宫的。”
杨夫人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尖:“罢了,终究是好事。今晚就在我这儿歇着,咱们祖孙俩好好说说话。”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小了些,烛火摇曳,映着祖孙二人的身影。
望晴心中清楚,祖母素来不待见母亲,可这份疼惜自己的心,却是半点不假。
她也曾试图调和婆媳二人的关系,只是几番努力皆无成效,后来母亲开解了她一番,她这才歇了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