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母看着他,眼中满是慈爱:“好女婿,你刚出服,也该好生歇息,不必这般操劳奔波。”
沈慧照笑道:“丈母放心,小婿心中有数。想来清晏在家已是盼着母亲归府,今日得空,便亲自来接,也让她早些回去歇息。”
郦母颔首笑道:“你有心了。既如此,好德,快随慧照回去吧,路上仔细些。”
好德应声,向母亲福了一福,便随着沈慧照登车回府。
马车内,暑气被隔绝在外,车夫早已备好凉席铺在车中,又放置了一盆冰鉴,丝丝凉意萦绕其间。
好德刚坐稳,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取出几个莹白的水晶角儿,递到沈慧照面前,眼中带着几分期盼:“三哥尝尝,这是今日我与母亲亲手包的,里头加了瑶柱与虾仁,细细切碎了拌在馅料里,滋味甚是鲜甜,你定然爱吃。”
沈慧照用筷子夹起一个,送入口中,外皮软糯弹牙,内馅鲜甜多汁,海货的鲜香与白糖的清甜交织在一起,口感层次丰富,果然绝妙。
抬眼便见好德眼中带着几分殷切的期盼,仿佛在等待夸奖的孩童,心中暗笑,颔首赞道:“确实不错,丈母的手艺仍如当年一般绝妙,入口便知是熟悉的滋味。”
好德闻言,微微噘起嘴,带着几分娇嗔道:“我也动手了呀!这面团是我揉的,馅料也是我亲手拌的,娘还夸我调味恰到好处呢,你怎的只提娘呢?”
沈慧照见她这般娇憨模样,眼底笑意更浓,又夹起一个咬了一口,故意不看她,漫不经心地道:“哦?原来这馅料是娘子拌的?
难怪这般鲜香独特,带着一股海畔的清润之气,仿佛置身潮生之地,满口都是鲜活滋味。
这般慧心巧思,原是娘子的手笔,丈母的手艺固然好,但若非娘子这般精妙的搭配,也难有这般绝妙滋味。果是我沈慧照的娘子,这般玲珑剔透,心思灵巧。”
好德噘着的嘴角悄悄上扬,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却依旧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沈慧照用余光瞥见她这般小女儿情态,心中愈发觉得好笑,只觉她这般纯粹直率,倒也难得。
好德心情转晴,又取过一旁的小瓷壶,笑道:“这是三姐姐送来的玫瑰醋,用玫瑰花瓣酿的,酸甜适口,蘸着水晶角儿吃,滋味更显丰富,你试试。”
沈慧照依言蘸了些醋,入口果然风味更佳,玫瑰的清香与醋的酸甜中和了馅料的甜腻,更衬得海货的鲜香。
心中暗忖:好德性子依旧这般好哄,几句夸奖便喜上眉梢。他抬眼看向她,羊角灯的柔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眉眼柔和,鬓边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愈发显得温婉动人。
沈慧照心中一动,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柔声道:“今日在丈郦宅,可还舒心?丈母身子康健,你也该放心了。”
好德抬眸看他,眼中带着暖意:“自然舒心,能多陪陪娘,我心中高兴得很。娘还说,改日要给清晏做旋煎羊白肠呢,待你职务定了,咱们便带着清晏一同去探望她。”
沈慧照颔首:“好,都听你的。待刑部那边有了消息,我便告知你,咱们一同过去,也让他好好陪陪丈母。”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细碎的轱辘声,与街边巡夜人的梆子声遥遥相应。
车内羊角灯的柔光漫在锦垫上,混着水晶角儿的清甜与玫瑰醋的微香,缠缠绵绵绕在两人身侧。
好德指尖捻着食盒边缘,嘴角仍带着浅浅笑意:“母亲今日瞧着精神极好,想来是咱们姐妹齐聚,她心里畅快呢。”
沈慧照侧眸看她,灯光映得她眼尾泛着柔润的光,伸手替她将车帘拢了拢,隔绝了外头的夜凉:“丈母身子康健,便是咱们的福气。”
他话音刚落,便见好德从食盒里又取出一个水晶角儿,蘸了些玫瑰醋递到他唇边。
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再尝尝?方才娘还说了,这醋配着角儿,最是解夏日常有的滞腻,夫君多吃两个,也不扰夜里安歇。”
沈慧照张口接住,酸甜鲜香在舌尖交织,心中暖意更甚。
他握住她递来醋壶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娘子亲手拌的馅,岳母亲授的手艺,还有三姐姐的好醋,这般周全,便是神仙滋味也不过如此。”
好德被他说得脸颊微热,抽回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却忍不住弯了眉眼:“就会说些讨喜的话。”
马车行至街角,一阵晚风从帘缝钻进来,带着夏夜特有的草木湿意。
好德忽然想起一事,抬眸道:“对了,清晏昨日还说起呢,想同你一道去郊外射柳。待你得空,咱们便带他去,也让他活动活动筋骨。”
沈慧照颔首应下,轻声道:“都依你。只是射柳那日天热,得提前备些解暑的酸梅汤,莫让孩子中暑...。”
说话间,已行至沈府巷口。巷内檐角挂着的绢灯映出朦胧光影,车夫见状忙收了半分缰绳,车轮放缓了转速,稳稳停在朱漆巷门旁。
此时已近亥时,沈府内院早已静悄。好德与沈慧照提着食盒穿过垂花门时,见正厅檐下的灯笼已熄,唯有东苑窗棂还透着暖黄烛光,便径直往清晏的居所去。
廊下侍从见了,忙轻声通报,屋内沈清晏正临窗批阅卷宗,闻言当即起身相迎:“父亲、母亲。”
好德笑着上前,将描金食盒搁在梨花木桌上,取出其中一份裹着细绢的食点:“这是你外祖母今日亲做的水晶角儿,特意让我给你送来尝尝。”
沈清晏闻言神色一喜,上前细看那玲珑剔透的角儿:“外祖母自去年便久不亲自下厨了,今日竟还记挂着我。”
一家三口围坐在小圆桌旁,沈清晏取了银箸夹起一枚,轻咬一口,鲜美的汤汁混着海货的脆嫩在舌尖散开。
当即露出餍足之色:“外祖母的手艺愈发精进了,这鲜味竟比去年上元节时更胜一筹。”
看着素来沉稳的儿子露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好德与沈慧照相视一笑。沈慧照轻咳一声,抬眼给儿子递了个眼色,又不动声色瞥向好德,往日这水晶角儿的馅料,多是好德亲手拌制。
沈清晏何等机敏,当即会意,含笑道:“只是这馅料的调味,倒有几分母亲的手艺,鲜而不腻,恰是我最爱的滋味。”
好德方才正沉浸在儿子的夸赞中,听闻这话更是喜上眉梢,转头嗔了沈慧照一眼:“果然是我亲儿,一尝便知这馅是我拌的!哪像你,竟都尝不出来。”
沈慧照素来温文尔雅,此刻只得无奈轻笑:“是为夫眼拙,该罚。今夜便罚为娘子捶脚赔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