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华早已吩咐厨房备下晚膳,炖了锅鸡粳祛暑气,又炒了几样清爽小菜。待父子二人到厅中时,碗筷已摆得齐整。
她亲手给杜仰熙盛了碗汤,笑盈盈道:“尝尝这鸡羹,加了些莲子健脾,方才试了味,很是鲜爽。”
杜仰熙接过汤碗,笑得眉眼都弯了,往日寿华总先给儿子盛汤,今日倒是先顾着他了。
喝了一口便连声赞好:“滋味绝佳!这些琐事叫下人做就是,何必你亲自操劳。”
“一家人用饭,要的便是这份烟火气。”寿华又给杜明夷夹了筷青菜,“若连盛汤都要使唤人,倒少了几分真切滋味。”
杜仰熙无奈摇头,却满眼宠溺。成婚这些年,寿华待家事向来这般用心,从不许旁人参杂过多,倒让这杜府比别家多了些暖意。
杜明夷看在眼里,适时放下碗筷,神色郑重了几分,望着父母轻声开口:“父亲母亲,今日景宁公主特意提及我与穗宜的婚事。
她说既我二人情投意合,便择个良辰吉日,让咱们府上门行提亲之礼,将婚事稳步办妥。”
话音刚落,夫妻俩皆是一怔,随即交换了个惊喜的眼神。
寿华搁下汤勺,双手微微合十,眼底泛起喜意:“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景宁公主考虑得周全,既已松口,咱们更要把礼数办得妥帖。我明日便去寻你几位姨母,一同商议聘礼的增补事宜,务必配得上郡主的身份。”
杜仰熙也放下筷子,脸上是掩不住的欣慰,看向儿子的目光满是赞许:“原是此事!公主既有此意,可见是真心认可你。既如此,咱们得尽快请钦天监择个吉日,再备上厚礼登门,不可失了礼数。”
杜明夷腼腆点头,被母亲不停夹菜添汤,只觉得脸颊发烫,却也掩不住笑意。
杜仰熙瞧着妻子一门心思疼儿子,心里竟有些吃醋,转念一想今日是儿子的好日子,便大度地把这股酸意压了下去。
用过晚膳,寿华便带着贴身嬷嬷去了库房,借着烛火翻拣各式箱笼。
从绸缎布匹到金银玉器,再到字画古玩,一一挑拣出来,又细细列了清单,直忙到月上中天才歇下。
第二日天刚亮,寿华便揣着清单去了郦宅。杜府前两日刚除服,好德也总算能出门赴宴,索性也起了大早,带着丫鬟往郦宅去。刚到门口,就见寿华的马车也正好停下。
好德掀开轿帘,笑着唤道:“大姐姐竟也来这样早!”
寿华见是她,忙上前迎了两步,拉着她的手笑道:“今日有要事同妹妹们商议,也盼着你们给拿拿主意。”
丫鬟扶着好德下了马车,见寿华满面春风,便打趣道:“莫不是明夷的婚事定了?”
她虽因沈府守孝许久不赴宴,可几个姐妹常去看望她,京中琐事从未落下,尤其是乐善,更是三天两头就往沈府跑,把杜明夷与李穗宜的事说得分明。
寿华只笑不答,拉着她就往后院走。郦母年事已高,天暖便爱在院子里的花厅纳凉,花厅檐下挂着竹帘遮阳,身旁摆着盆新摘的茉莉,香气清冽驱散暑气。
见两个女儿进来,忙招手道:“可算来了,我刚坐下没多久,还说要等半晌呢。”
好德快步上前,依偎在郦母身边,她已经好些时日不曾见母亲。郦母毕竟年纪大了,不能像姐姐们时常去沈府看望。
郦母怜爱的抚着好德的头,好德望着母亲鬓边的缕缕银丝,指尖轻轻触了触,眼有些酸涩,忙埋在郦母的臂膀间,不叫她瞧见:“是了,现下可时时来陪伴母亲了。”
好德埋在母亲肩头,掩去泛红的眼眶,抬头时已换上笑意,“娘身子可还硬朗?”
“硬朗着呢!”郦母拍着胸脯笑,“还盼着清晏给我生个曾孙,抱孙儿呢!”
寿华上前轻轻拍了拍好德的背,岔开话题笑道:“娘这是又惦记着孙媳的茶了?可得看看您的私库,够不够备下赏钱呢。”
郦母眼睛一亮,拽着寿华的手追问:“可是明夷的事定了?”
寿华点头,声音里满是欢喜:“昨日明夷回来说,景宁公主要择日让咱们上门提亲了。今日来,就是想同娘和妹妹们商议,聘礼还该添些什么才体面。”
“果真?”好德惊喜地直起身,“大姐姐方才说的要事就是这个!”
母女三人正说得热闹,院外传来脚步声,福慧带着几个妹妹进来,笑着嚷道:“何事这般热闹,隔着墙都听见笑声了!”
好德连忙招手:“姐姐们快来!大姐姐说,明夷和郡主的婚事定了,正愁聘礼的事呢!”
乐善最是高兴,快步上前拉着寿华的手笑道:“恭喜大姐姐!可算盼到这一日了!”她为了这桩婚事,前前后后没少牵线搭桥,连女儿都跟着帮腔,此刻比谁都欢喜。
“这还得多谢你。”寿华握着她的手不放,“若不是你从中周旋,哪能这般顺利。”
“自家侄儿的事,理应帮忙。”乐善摆摆手,又打趣道,“回头新媳妇进门,可得让明夷小两口给我敬杯谢媒酒!”
“那是自然。”寿华笑着应下,康宁也凑过来道:“可不是嘛,五妹妹这功不可没,这杯酒跑不了。”
好德左右看了看,好奇道:“怎不见妙仪和方好?”
“今日姐妹相聚,没叫她们来。”康宁笑道,“再者她俩忙着去巡庄子了,手上管着的产业总得时常照看才稳妥。”
琼奴闻言打趣道:“三妹妹如今可是轻松多了,两个儿媳都这般能干。”
康宁笑着摇了摇折扇,打趣道:“嫂嫂别笑话我了,知许亲事已定,就待新娘子进门,往后你这做婆母的卸下担子还不是迟早的事。”
琼奴无奈摇头,笑着叹气:“你哪里是没见过霜霜?那孩子性子爽利,最不耐这些人情往来、管家理事的琐事。
定亲前知许还特来同我说,‘娘,霜霜不爱管这些俗务,往后府里的事还是要劳烦您和祖母,您可不能待霜霜一进门,就逼着她掌家理事’。”
福慧和乐善听了,顿时笑作一团。乐善捂着帕子,笑出了眼泪:“好个知许,还没成婚就这般护着媳妇,竟是个‘惧内’的!这般看来,可比明夷那直白多了。”
琼奴也跟着笑,却忍不住为凌霜辩解:“霜霜自小在营里长大,舞刀弄枪惯了,本就不擅长这些内宅琐事。她不愿管便不管,有我和婆母在呢,总不能让她受委屈。”
好德见状,也跟着打趣:“哟,这还没进门呢,婆母就先护上未来儿媳了?”话音刚落,满院又响起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