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发区无人机掠过的阴影，像盆冰碴水，顺着颜如玉的后颈往下淌。她攥着沙发扶手的指尖泛白，忽然惊觉，苏临和安保团队的保护，不过是层薄壳。暗处的敌人像藏在墙缝里的蛇，吐着信子，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窜出来咬一口。尤其想到苏临要去执行那个“钓鱼”计划，她不能再做个只会等救援的人——那不是依赖，是拖累。
想学防身术的念头冒出来时，像春天里的草芽，一夜间就窜满了心。
晚饭过后，颜如玉没去书房开电脑，反而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对面。苏临正慢条斯理擦着瓷碗，指尖沾着点泡沫，她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深吸口气：“苏临，我想学防身术。”
瓷碗搁在沥水架上的声响顿了顿。苏临转过身，眉梢挑得老高，眼里带着点实打实的意外：“防身术？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
“我不想下次再被人堵着时，只能站在那儿发抖。”颜如玉的声音很轻，却没半点犹豫，抬眼时，睫毛颤了颤，“我知道学不精，但至少……能替你多挡一秒，或者……别让你分神顾着我。”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颗小石子沉进苏临心里，漾开一圈闷响。他盯着她眼底的执拗，那点清澈里藏着股韧劲，倒让他想起初春破冰的溪流。沉默几秒，他指尖摩挲着碗沿，语气沉了沉：“会很苦。不是健身房里摆样子的拉伸，是真要往身上练的硬功夫，短时间练不出花来。”
“再苦也比任人拿捏强。”颜如玉点头时，发梢扫过脸颊，“我不图打赢谁，就想真遇到事时，能有口气喘。”
她眼里的光太亮，苏临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懒笑，倒像是带着点欣赏，又掺了点说不清的复杂。“成。”他应得干脆，“颜总都下决心了，我总不能拆台。不过先说清楚，我教的，可不是给小姑娘练着玩的。”
“只要能学，怎么都成。”颜如玉松了口气，嘴角刚要扬，就听见苏临补了句：“明早六点，小区健身房见。我不等人。”
六点？颜如玉嘴角僵了僵——她平时不到七点半绝不会睁眼。但看苏临那副“没得商量”的样子，还是咬着牙应了：“好。”
第二天清晨，窗外还蒙着层灰蓝，小区里静得只剩鸟叫。颜如玉顶着两个快耷拉到颧骨的黑眼圈，挪进健身房时，苏临已经站在器械旁了。他穿一身黑色运动服，领口敞着点，露出半截劲瘦的脖颈，额前碎发沾着点晨露，眼神亮得像淬了光，半点没有刚睡醒的惺忪。
“先热身。”他没多余的话，指了指跑步机，“慢跑十分钟，肩颈腰都活动开，别等会儿扭着。”
颜如玉乖乖照做。平时她也会来健身，但从没有这么规整的流程，苏临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像带着秤砣，连抬手的幅度都得卡着标准来，比私教还严三分。
热身结束，苏临直接教最实在的——怎么摔才不会磕着头，怎么往对方软肋上招呼，还有怎么挣开别人的手。他教得直接，甚至有点狠，讲完就拽着她实操。
“有人从后面抱你，重心往下沉，肘击他肋骨，同时往他脚背上踩——用后跟，使劲踩。”话音刚落，苏临的手臂就从后面圈了过来，结实得像铁箍，温热的触感隔着透气运动服渗进来，烫得她后颈都麻了。
颜如玉瞬间僵了，心跳咚咚撞着胸腔，连呼吸都忘了匀，脸颊唰地烧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靠这么近，近得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点晨练的薄汗味。
“发什么愣？”苏临的声音在耳边响，沉得像淬了冰，带着点低哑的不满，“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狠。再来！”
他松开手时，力道收得干脆。颜如玉甩了甩发烫的脸，把那些乱飘的心思按下去，照着他说的，笨拙地抬手肘击。
苏临的要求苛刻得很，动作偏半分就皱眉：“肘抬高点，发力点在肘尖，不是胳膊根。”说着就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地把她的胳膊扳到正确角度，指腹蹭过她绷紧的小臂肌肉，没半分多余的拖沓，却还是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一套基础动作磕磕绊绊练完，颜如玉扶着膝盖直喘气，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把运动服的领口都浸得透湿，胳膊腿酸得像灌了铅。
“今天到这。”苏临看了眼表，从背包里翻出瓶没开封的水，又递过一条叠得整齐的白毛巾，指尖没碰着她的手，就收了回去，“明天接着练。记住，这些不是让你摆姿势的，是真要刻进骨子里的反应，练到不用想就会动。”
颜如玉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喉咙里的火烧感才缓过来。她抬眼瞅着苏临，他连呼吸都没乱，好像刚才不是教了套防身术，只是散了个步，心里又佩服又有点不服气，抹了把汗：“我肯定能坚持。”
苏临的目光落在她汗湿的鬓角，那双眼因为运动泛着水光，亮得很。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回去洗个热水澡，不然明天肌肉得僵。”他转身收拾东西时，脚步顿了顿，补了句。
两人并肩往公寓走时，晨曦刚漫过树梢，把鹅卵石小路染成暖金色。风里带着青草的湿气，颜如玉跟在苏临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浑身酸痛得像散了架，可心里却堵着股热乎劲儿，连带着看那道背影，都觉得比平时多了点说不清的味道。
这条路肯定不好走，但她想走下去。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能站得稳，也为了……不辜负他眼里的那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