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棘军的远征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三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散。北方的矿渣之地竖起简陋神龛,东方的盐堡渔村回荡起生涩祷文,西方的深山幽谷也燃起了象征皈依的蓝色篝火。
每一天,都有新的、或微弱或清晰的信仰丝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川归海,涌入祁淮之的神格之中。
这股新生的信仰洪流,远比初啼湾时期更加庞大、驳杂,却也更加充满活力。
它混合着矿工脱离苦役的感激,渔民获得食物保障的虔诚,山民被纳入秩序的归属感,以及铁棘战士征战四方、见证神迹后燃烧般的狂热。
祁淮之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此界本源的联系正在加深,如同树根向着黑暗土壤更深处扎去,汲取着养分,也感受着这片大地更细微的脉动与……淤塞。
然而,在这日益澎湃的信仰之河中,一缕极其细微、却始终无法被同化、甚至隐隐传来反向牵引力的“异样感”,如同最坚硬的砂砾,沉在河床最深处,摩擦着祁淮之的神性感知。
这感觉源于他最初降临此界时,为快速建立信仰体系而编织的那个“叙事”——他是此界沉睡神灵的“母神”,是源头,是归所。
这个叙事巧妙地借用了旧有信仰的框架,降低了接受门槛,却也留下了一个隐患:
部分最懵懂、最习惯于旧有模式的信仰之力,在流向他的同时,会本能地、遵循着某种古老的因果惯性,分流出极其微小的一缕,沿着那条未被彻底斩断的、连接着远方“神骸”的虚无丝线,悄然流逝。
起初,这分流微乎其微,如同大河奔涌时溅出的一颗水珠,祁淮之并未在意。但随着信仰总量爆炸式增长,那“一颗水珠”逐渐变成了“一小股溪流”。
更让他警觉的是,最近几日,那遥远神骸传来的“存在感”,不再是纯粹的死寂与虚弱,而是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活性”!
那并非苏醒的意志,更像是沉睡巨兽被注入了些许能量后,无意识的本能脉动。但正是这脉动,让那粒“砂砾”的摩擦感变得清晰而令人不悦。
它提醒着祁淮之,他并非此界原初的、唯一的主宰。有一个“正统”的、曾受膜拜的“儿子”,正躺在他用谎言编织的摇篮里,吸吮着本应完全属于他的力量,并且,可能要醒了。
“隐患需除。”静修中的祁淮之缓缓睁开双眼,暗红漩涡般的眸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决断。他不能再容忍这个基于谎言却可能反噬自身的“楔子”存在。
吞噬、融合,或者彻底湮灭——他需要亲自去往那神骸沉睡之地,为这个“故事”画上真正的句号。
他并未惊动任何人,包括近在咫尺、忙于处理政务的莉娜。
只是心念微动,身影便如同融入自身散发出的微光,自铁棘镇核心石屋中悄然消散,下一刻,已出现在高空之上,俯瞰着下方因信仰汇聚而隐隐流动着生机的城镇与荒野。
他的目光投向东北方向,那里是信仰丝线中那缕不和谐涟漪传来的源头,也是此界旧日信仰残存共鸣最强烈之处——曾经的“圣山”,如今的沉寂之冢。
所谓的“圣山”,在昏黄天幕下,不过是一片格外高大、轮廓却异常平滑、仿佛被无形巨刃切削过的漆黑岩体。
它孤零零地矗立在荒原尽头,没有植被,没有鸟兽,甚至连风似乎都刻意避开了它,留下一片绝对的死寂。山体表面布满了巨大的、规则或不规则的裂痕,像是经历了某种恐怖的内部崩解。
祁淮之降临在山巅。这里曾是被无数信徒仰望的圣地,如今只剩下一片破碎的、由某种苍白如玉的巨石构成的废墟。
巨石上残留着模糊的浮雕痕迹,依稀可见跪拜的人形、扭曲的光环、以及早已无法辨认的符文。废墟中央,是一个向下凹陷的、直径约十丈的圆形坑洞,坑洞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极高温度瞬间熔融过。
坑洞底部,并非岩石或泥土,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吸进去的虚无黑暗,只有最中心处,隐约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苍白光芒在缓缓明灭。
那便是神骸所在,也是旧日信仰网络残存的核心节点。
祁淮之缓步走到坑洞边缘,垂眸下望。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点苍白光芒正在以一种缓慢但确实的速度增强,如同即将苏醒的心脏。
更加明显的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稀薄、却异常精纯的信仰之力,它们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正从四面八方丝丝缕缕地飘向那点光芒,融入其中,为其注入生机。
“窃取者。”祁淮之心中冷漠地吐出这个词。尽管这“窃取”源于他自身的叙事设计,但此刻感受到那光芒中逐渐凝聚的、属于另一个独立神性的雏形,他依然感到一阵不悦。必须在其真正苏醒、形成完整意识之前,将其处理掉。
他不再犹豫,纵身跃入坑洞。下坠的过程中,周遭的虚无黑暗仿佛拥有实质,挤压、侵蚀着他的神性护盾,发出细微的嗤嗤声。这是旧日神域崩解后残留的法则排斥,对如今力量大涨的祁淮之而言,已构不成威胁。
轻轻落在坑洞底部,脚下是冰冷光滑、如同黑色琉璃般的地面。那点苍白光芒就在前方不远处,悬浮于离地尺许的空中。走得近了,才看清那并非纯粹的光团,光芒之中,隐约蜷缩着一个身影。
祁淮之在距离那身影三丈处停下。他收敛了所有外放的神性威仪,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仔细“观察”着这个即将被处理掉的“隐患”。
光芒中的身影,呈现出一种惊人的、与祁淮之截然不同的“美”。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人类十七八岁少年模样的存在,身形修长而略显单薄,仿佛尚未完全长开。
他通体笼罩在一层半透明的、流水般的苍白光辉中,肌肤是近乎透明的白,隐隐能看到其下淡青色的、仿佛能量而非血液的脉络在缓慢流淌。
一头长及腰际、毫无杂色的纯白长发,发丝柔软如最上等的丝绢,无风自动,轻轻拂过他紧闭的眼睑和精致的下颌。
少年的面容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界限的、极致的圣洁与脆弱之美。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精致得如同最高明的神只用月光雕琢而成,组合在一起,却散发出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与……空洞。
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下,淡色的唇瓣微微抿着,仿佛在沉睡中依旧承受着某种无形的痛苦或重压。
他赤身蜷缩着,但身体并未给人任何亵渎之感,反而像是一件完美却易碎的艺术品。四肢纤细,骨节分明,胸膛随着那苍白光芒的明灭而极其微弱地起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后背——两侧肩胛骨的位置,并非肌肤,而是两道对称的、如同被暴力撕裂后又勉强愈合的扭曲疤痕,疤痕呈现暗金色,边缘隐隐有极其细微的苍白光屑渗出、飘散。那似乎是……翅膀被强行剥离后留下的残痕。
此刻,这少年神只——或许该称其为“神骸”似乎正处于苏醒的临界点。他周身的苍白光芒明灭节奏加快,长睫微微颤动,淡色的唇瓣无意识地开合,仿佛在梦呓。
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稀薄但纯粹的信仰之力,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眉心,每注入一丝,他眉宇间那层属于“沉睡”的沉寂就淡化一分,属于“存在”的灵光则增强一线。
祁淮之静静地看着,评估着。对方的神性本质很奇特,并非如他这般源于外来的、完整的至高神格,更像是此界原生法则与漫长岁月中汇聚的信仰,共同孕育出的一个朦胧的“概念化身”。
它原本可能朝着某个方向缓慢演化成长,却被系统的“抛弃”或“榨取”打断了进程,陷入濒死沉睡。如今,因自己降临带来的信仰复苏与叙事引导,它竟意外获得了“补完”的机会。
“潜力有限,本质依存于此界残破法则,即便完全苏醒,力量层次也远不及我……”祁淮之冷静地判断着,“但作为‘正统’象征,若被有心人利用,或自行产生与我叙事不符的认知,仍是麻烦。”
最好的处理方式,自然是趁其意识尚未清晰,将其神性本源彻底吞噬、分解,化为自身成长的养分,并彻底斩断那条因果线。如此一来,“母神”的叙事将因“子神”的彻底消亡而变得无可辩驳,那部分分流信仰也会完全回归。
祁淮之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点深邃如宇宙原暗、中心却旋转着暗红旋涡的光球开始凝聚。光球不大,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吸力与毁灭气息,那是直接针对神性本源的【吞噬】权能。坑洞底部的虚无黑暗都被这股力量搅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他缓缓将光球推向那蜷缩的苍白身影。光球所过之处,空间微微扭曲,连那护体的苍白光芒都开始不稳定地波动、黯淡,仿佛随时会被撕裂、吸入。
就在光球即将触及少年神只额头的刹那,一直颤动的银色睫毛,倏然扬起。
一双眼睛,睁开了。
被这样的眼睛注视是什么感受呢?
瞳孔是远比发色与肌肤更加纯粹、更加虚无的银白色,没有瞳仁的分界,整个眼眸就像两轮微缩的、冰冷的银色月亮。
眼眸深处,并非祁淮之那样的旋涡或星空,而是一片空茫的、仿佛刚刚诞生、还未被任何色彩与认知污染的原始镜面。
这双银白的眸子,带着刚苏醒的茫然与脆弱,第一时间,就倒映出了近在咫尺的、祁淮之的身影。
然后,那空茫的镜面,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心,瞬间漾开了剧烈的涟漪!
少年神只的身体猛地一颤,不是因为恐惧或攻击,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共鸣”与“吸引”。
他感受到了眼前存在身上那浩瀚如星海的神性,感受到了那暗红与银辉交织的力量中,某种与他自身苍白光芒隐隐呼应、却又远超其上的本源气息。
更重要的是,那些正丝丝缕缕融入他体内、助他苏醒的信仰之力,其中绝大部分,都带着对眼前这位“母神祁”的虔诚印记!
这些驳杂的信息与感知,冲撞着他那刚刚萌生、尚且一片空白的意识。混沌之中,两个最为清晰强烈的“概念”率先浮出水面,并在他空茫的认知里迅速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关联:
其一,是“力量”、“源头”、“至高”:来自祁淮之本身的神性威压与信仰源头的感知。
其二,是“孕育”、“庇护”、“归宿”:来自那些信仰之力中蕴含的、对“母神祁”叙事的情感投射。
这两个概念,在他空白的意识画布上,被本能地、也是唯一可能地,组合成了一个词——
“母……亲……?”
一个干涩、轻微、却带着奇异颤音的词语,从那淡色的唇瓣间,生涩地吐出。少年的银白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祁淮之,里面充满了初生雏鸟般的全然依赖、懵懂探寻,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孺慕之情。
没有质疑,没有警惕,仿佛祁淮之的存在本身,就是他认知这个世界的第一块、也是唯一一块基石。
祁淮之掌心的吞噬光球,在距离少年额头仅毫厘之处,骤然停滞。
他那双暗红漩涡般的眼眸,微微收缩了一下。
杀意,在这一刻,确实如潮水般退去了大半。面对这样一个眼神空茫、毫无威胁、甚至将自己误认为“母亲”的雏神,直接动用吞噬手段,显得过于粗暴,似乎也有些浪费。
对方那纯粹圣洁的外表,那全然依赖的姿态,甚至让祁淮之心中那属于“母神”神格的一丝微妙悸动,被隐隐触动。
但疑心,却如同藤蔓般迅速滋长。
是真的记忆彻底空白、意识初生如白纸?还是某种更深层的伪装或自保机制?那声“母亲”,是信仰反馈导致的认知扭曲,还是暗藏他意的试探?
祁淮之的目光变得幽深。他缓缓收回了吞噬光球,那毁灭性的气息消散于无形。他向前迈了一步,更近地审视着这个蜷缩的、正在努力适应苏醒状态的“儿子”。
少年神只见他靠近,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银白的眼眸微微亮了一些,那是一种纯粹的、得到回应的喜悦。
他尝试动了动身体,似乎想坐起来,却因沉睡太久而肢体僵硬,动作显得笨拙无力,苍白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紊乱地闪烁。
祁淮之伸出手,并非攻击,而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年光洁的额头。
触感冰凉,带着一种非人的细腻。一股精纯的神力顺着他的指尖渡入,温和地梳理着少年体内紊乱的能量脉络,帮助他稳定刚刚苏醒的神魂与身躯。
少年舒服地轻轻哼了一声,像一只被顺毛的猫。他微微眯起银白的眼睛,主动将额头更贴近祁淮之的指尖,完全敞开了自己最核心的防御。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姿态,让祁淮之的疑心再次动摇了几分。
“汝名?”祁淮之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平静无波、直接烙印灵魂的质感,但少了几分神谕的威严,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审视。
少年迷茫地眨了眨眼,努力思索,银白的眸子里空荡荡的,最终摇了摇头,露出些许无措的神情。他仿佛连“名字”这个概念都刚刚建立。
“诺亚。”祁淮之凝视着他,缓缓吐出一个音节。并非此界任何语言中的词汇,而是他根据少年身上残留的、与此界最后“庇护”与“新生”相关的微弱法则气息,临时赋予的一个称谓。“此即汝名。”
“诺……亚……”少年生涩地重复着,银白眼眸中闪过一丝懵懂的光彩,仿佛为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标记”而感到欣喜。他望着祁淮之,再次清晰地、充满依赖地唤道:“母亲。”
这一次,声音比刚才流畅了一些,孺慕之情更加明显。
祁淮之沉默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苍白、美丽、脆弱、空茫,却将他视为唯一依赖与源头的“诺亚”,心中飞速权衡。
吞噬的计划已不合时宜。放任不管风险未知。或许……有更好的利用方式?
一个既能彻底消除隐患,又能最大化利用其“正统”象征意义,甚至可能带来意外收获的方案,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诺亚,”祁淮之的声音变得温和了些许,带着母神特有的悲悯与威严,“汝沉眠久矣,神魂初醒,躯壳残破,记忆蒙尘。”
诺亚专注地听着,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入新生的意识。
“吾既为汝源头,当赐汝新生恩典,助汝重塑神躯,稳固神魂,明晰本源。”祁淮之说着,双手在胸前虚合,一股远比刚才渡入的更加磅礴、更加精纯、且蕴含着祁淮之自身神格核心烙印的神力开始汇聚。
这一次,不再是毁灭的吞噬,而是创造的“赐福”,或者说……最深层的“烙印”。
“此恩典,乃吾与汝永恒联结之契印。受之,汝之神躯将获新生滋养,汝之神魂将与吾之意志共鸣,汝之存在,将永远沐浴于吾之光辉庇佑之下,再无迷失崩解之忧。”
话语中充满了仁慈与关爱,但诺亚空茫的意识无法理解其中更深层的含义——这“恩典”一旦种下,将从最本质的神性层面,将他与祁淮之绑定。
他的力量增长将依赖于祁淮之的“哺育”,他的意志将难以违背祁淮之的神谕,他的存在本身,将成为祁淮之神格在此界的一个活体“锚点”与“延伸”。从灵魂到身体,他将永远无法“背叛”。
诺亚只是本能地感受到那股汇聚力量的温暖与浩瀚,感受到“母亲”要给予他礼物的善意。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纯粹的、毫无阴霾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银白的眼眸中满是信任与期待。
“请……母亲……赐福。”他生涩而认真地说。
祁淮之不再犹豫。虚合的双手缓缓拉开,一道凝练到极致、核心是暗红旋涡、外缘流淌着月白与金色光丝的奇异符文,缓缓浮现。这符文复杂无比,蕴含着“孕育”、“联结”、“守护”、“归源”等多重法则意蕴,但其最内核,是祁淮之神格不可磨灭的“主宰”烙印。
他屈指一弹,符文化作一道流光,轻柔却不容抗拒地,印入了诺亚的眉心。
“嗡——!”
诺亚浑身剧震,发出一声似痛苦又似解脱的轻吟。他周身的苍白光芒瞬间被符文的力量浸染,开始向着更加凝实、更加富有生机的淡金色与月白色转变。
背后那两道暗金色的撕裂疤痕,在符文力量冲刷下,竟然开始缓慢愈合,边缘渗出更加纯净的淡金光点。
他原本单薄透明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充盈,散发出一种新生般的润泽感。
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银白的眸子深处,那空茫的镜面中,悄然映入了两点缓缓旋转的、极其微小的暗红星芒——那是祁淮之神格的倒影,也是永恒联结的印记。
痛苦很快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温暖与清晰的归属感。诺亚感觉自己和眼前“母亲”的联系变得无比紧密,仿佛成为了她力量海洋中的一滴水,她光辉之下的一个影子。这种联系让他安心,让他觉得完整。
他活动了一下变得更加有力的手臂,感受着体内流淌的、与母亲同源却又相对弱小的崭新力量,银白的眼眸望向祁淮之,充满了纯粹的感激与濡慕。
“感谢母亲恩典。”他的声音依旧生涩,却流畅了许多,语气是全然的信赖与恭顺。
祁淮之看着眼前焕然一新、从灵魂到身体都打上了自己烙印的诺亚,暗红眼眸深处的最后一丝冰冷彻底隐去,化为一种深沉的、掌控一切的平静。
隐患已除,“儿子”已真正归位。这个基于谎言的故事,如今以另一种更加牢固、更加有利的方式,成为了“事实”。
诺亚将成为他神系中一个特殊的象征,一个活的“神迹”,一个永远无法背叛的属神。
“随吾归去,诺亚。”祁淮之伸出手。
诺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冰凉的手放入祁淮之温热的掌心,站起身,依偎在他身侧,银白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废墟与黑暗,但更多的注意力,始终停留在“母亲”身上。
祁淮之带着诺亚,身影自坑洞底部升起,离开了这片沉寂的圣山冢墟。身后,那吸收了残存信仰、又被祁淮之神力洗练过的苍白光芒,在坑洞中缓缓熄灭,象征着旧时代的彻底终结。
而新的时代,一位掌控一切的“母神”,与她全然忠诚的“圣子”,即将携手,将信仰与秩序的光辉,推向更远的边界。
只是无人知晓,那圣子纯净眼眸深处的两点暗红星芒,以及灵魂中那枚永恒的主宰烙印,究竟意味着庇护,还是最为完美的囚笼。
或许,对如今的诺亚而言,那并无区别。母亲的怀抱,便是他全部的世界与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