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九重天界域,气氛陡然一变。
那是一种凝滞的、无处不在的威严肃穆。原本轻灵飘逸的云气在这里变得沉凝厚重,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天光并非下界的明媚,而是一种清冷、恒定、充满威严的明净。放眼望去,看不到太多华丽的宫阙,只有一座座巍峨如山、风格硬朗的巨型建筑悬浮于云海之上,彼此以宽阔的云桥或虹光通道相连。那些建筑多以玄黑、深青、暗金为主色调,线条刚硬,棱角分明,上面密布着繁复的防御阵纹和聚灵符文,隐隐有雷光、罡风、烈焰等毁灭性气息在阵纹间流转。每一座建筑,都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巽二郎刚踏入九重天界域边缘,甚至还没看清具体景象,耳边便炸响一声冰冷如铁石交击的喝问:
“来者何人?止步!”
声音未落,前方云气翻滚,一队巡天神将踏云而出,瞬间拦在去路前方。这一队共十二人,为首者身高九尺,面如重枣,虬髯戟张,身穿亮银锁子甲,外罩玄色战袍,头戴凤翅兜鍪,手持一杆丈八点钢矛,周身煞气凝如实质,竟是一位真仙巅峰的悍将。其余十一人,皆着制式玄甲,手持长戟或战刀,气息勾连一体,结成简易战阵,目光如电锁死巽二郎,赫然都是天仙修为!
巽二郎心头一凛,立刻按下云头,规规矩矩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吾乃司风部巡游少司巽二郎,奉令拜见大元帅,有要事通禀。”说着,双手捧出那枚云楼令,恭敬递上。
那虬髯神将目光如刀,先是在巽二郎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淡淡的鄙夷——司风部巡游少司?九重天最外围的巡逻队长都比这官职有分量。但当他目光落到那枚云楼令上时,瞳孔骤然一缩!他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凝神仔细观瞧。令牌上那独特的云楼浮雕纹路,那“李”字笔划间蕴含的凛然兵戈之气,还有令牌本身隐隐散发出的、与这九重天军营肃杀氛围隐隐共鸣的波动……绝无虚假!
虬髯神将面色依旧沉凝如铁,但语气却缓和了半分,收回点钢矛,侧身让开道路:“令牌无误。请便。”言简意赅,却不再阻拦。
巽二郎暗松一口气,收回云楼令,再次拱手:“多谢将军。”这才驾云继续前行,能感觉到身后那十二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直到飞出很远才消失。
他不敢怠慢,更不敢随意张望,朝着云楼宫所在的核心区域飞去。九重天内部云路规整,却又暗藏玄机,看似空旷之处往往有隐形禁制或巡逻哨卡。果然,行进不足一盏茶功夫,前方云气再次扰动,又一队巡天神将出现。这次是八人小队,为首者是个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将领,同样是真仙修为,甲胄制式略有不同,似乎是负责内层警戒的。
流程几乎一样。拦下,喝问,查验云楼令。那阴鸷将领查验得更为仔细,甚至指尖凝出一缕仙元,轻轻触碰令牌边缘,感应其中气息。确认无误后,他深深看了巽二郎一眼,那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忌惮,同样侧身放行:“请。”
巽二郎心头那根弦越绷越紧。九重天的守卫森严,远超他想象。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巡逻队,那些隐藏在云海深处、建筑阴影里、甚至空间夹缝中的暗哨、阵法、警戒法宝,不知还有多少。在这里,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可能招致雷霆打击。
第三波盘查来得更快。这次甚至没有显形,一道冰冷的神念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将巽二郎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重点在他怀中的玉瓶和腰间的令牌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前方云气自然分开,露出一条通道,一个淡漠的声音直接在他神识中响起:“持云楼令者,可通行此区域。勿要偏离云路,勿要窥探左右。”
巽二郎连忙在心中应道:“谨遵法旨。”背后已渗出冷汗。这神念的主人,修为绝对远超真仙,至少是玄仙层次!而且这种直接神识传音、操控云路的手段,显示出对这片区域绝对的控制力。
“这九重天……真是龙潭虎穴啊。”巽二郎暗自咂舌,同时也对腰间这枚云楼令的分量有了更直观的认识。若无此令,莫说见到李天王,恐怕刚踏入九重天边缘,就被当成可疑分子拿下甚至格杀了。
他忽然灵机一动,将云楼令从怀中取出,不再遮掩,直接悬挂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那古朴令牌随着他驾云微微晃动,在清冷天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光泽。
效果立竿见影!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他明显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审视目光,在扫过他腰间令牌时,迅速移开,甚至带着一丝避让的意味。几队远远巡弋而来的天兵,领头者远远望见那令牌,立刻手势一变,带着队伍悄无声息地转向其他方向,仿佛生怕冲撞了他。一路再无人现身盘查,畅通无阻!
巽二郎心中感慨万千,又是忍不住一阵嘬牙花子。这就是权势!赤裸裸的、令人敬畏又令人向往的权势!在体制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太清楚一块“硬牌子”能省去多少麻烦,带来多少便利。这云楼令,代表的不仅仅是通行权,更是一种无形的庇护和身份的象征。东主能将此物交给自己……这份信任,或者说,这份将他纳入麾下展示给李靖一方看的姿态,让他心头滚烫。
又驾云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景象豁然开朗,云海在此处变得极为平阔,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银色平原。平原中央,一座巍峨巨城拔地而起——不,是拔“云”而起!
那并非凡间意义上的城池,而是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复合型军事要塞。整体以某种深青近黑的巨型神石垒砌而成,石质非金非玉,却泛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表面布满天然形成的防御道纹和历经血火洗礼留下的细微痕迹。城墙高逾千丈,绵延不知几千里,墙头并非女墙,而是一尊尊狰狞的巨型城防法器基座,有的形如巨弩,有的状若雷塔,有的则是吞吐着幽光的炮口,此刻虽未激发,但那森然的煞气已扑面而来。
城墙之上,岗哨林立。并非简单的士兵站岗,而是一队队甲胄精良、气息彪悍的天兵,以某种玄奥的阵势站立,彼此气机相连,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四面八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身高三丈、通体金甲、手持巨斧或重锤的巨力神将矗立,如同铁铸的雕像,散发着真仙巅峰甚至玄仙层次的威压。空中,更有骑着龙马、背生双翼或脚踏风火轮的各种天军巡骑,结成编队,无声而迅疾地掠过天际,留下一道道淡淡的流光轨迹。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