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京州市的街道突然被警灯划破,警车呼啸着穿梭往来,红蓝光影在楼宇间交替闪烁。
稍有警觉的人早已心头一沉
——定然是出了大事。
京州市疾控中心外,浓荫遮蔽的大树下,花斑虎眯眼打量着眼前肃穆的大楼,嘴角勾起一抹不耐的弧度。
这次的任务远比预想中棘手,之前干掉那个警察以后,全城开始了大搜捕。
这第二个目标人物,竟还被安置在疾控中心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多半是染了什么难缠的传染病。
看管力度定然松懈不了,早知道风险这么大,他绝不会接下这单买卖,这般高风险的事,回报却撑不起代价,实在得不偿失。
咬了咬牙,花斑虎压下心底的烦躁,终究还是决定先撤。
先前闹出的动静太大,此刻全城都在地毯式搜查,风口浪尖上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倒不如先蛰伏起来,等风声过了再另寻时机。
心思既定,他不再迟疑,身影一晃,便迅速融入深沉的夜色中,转瞬消失无踪。
同一时间,京州市人民医院的走廊里,空气仿佛凝固了许久,直到手术室的红灯骤然熄灭,厚重的门缓缓推开。
高育良、祁同伟等人立刻快步围了上去,眼底的焦灼难以掩饰。
“医生,情况怎么样?”
祁同伟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走出手术室的正是市医院的外科权威,他摘下口罩,揉了揉眉心,缓了口气沉声说道
“病人胸口中枪,但万幸中枪时侧身折返,避开了心脏要害,子弹已经成功取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后续还要观察术后恢复情况。”
“呼——”
高育良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之前听吴法官说,自家外甥女和这小子打的火热,眼见就要修成正果,这要出了事……还好、还好。
祁同伟更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劲,后背早已沁出一层薄汗。
这次程度纯属无端遭祸,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心里这辈子都难安。
众人簇拥着推床,小心翼翼将术后的程度送回病房,病房门关上的瞬间,走廊里的凝重气氛才稍稍散去。
高育良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却呼吸平稳的程度,彻底放下心来,转头看向身旁的祁同伟询问道
“对了,同伟,亦可那边通知了吗?”
祁同伟猛地一拍脑门,懊恼道
“哎呀,高老师,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担心程度了,我这就给亦可打电话!”
高育良颔首道
“嗯,告诉她一声吧,来了也能帮着照顾、照顾。既然到了医院,我顺道去看看陈海。”
说罢,便转身朝着特护病房的方向走去。
祁同伟不敢耽搁,立刻拨通陆亦可的电话,语速急促却清晰地告知程度遇袭的消息,末了特意加重语气,让她放心
——人已脱离危险。
电话那头的陆亦可闻言,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慌了神。
程度虽未正式“登陆”,但他“抢滩”了啊!陆亦可可是老处女了,身子被摸、和给了对方,在她看来,没啥区别?
这些日子两人情愫渐浓,更是早把程度当成未来的伴侣。
挂了电话,她连外套都来不及仔细穿好,抓起包就往门外冲。
“可可!这么急匆匆的,去哪儿啊?”
吴法官看着女儿接完电话就神色慌张、脚步踉跄地往外跑,连忙起身追问。
回应她的,只有“砰”的一声被推开又迅速合上的大门,余风卷起玄关的窗帘轻轻晃动。
这孩子……
吴法官心头一紧,莫名升起几分不安。
特护病房内,陈海正坐在床上做康复训练,手臂缓缓抬起又放下,动作虽缓慢,却透着一股韧劲。
见高育良推门而入,他眼中立刻亮起笑意,连忙停下动作道
“高老师,您怎么过来了?”
“恢复得不错。”
高育良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语气温和。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话题多围绕着身体状况,高育良反复叮嘱他先安心养伤,工作上的事自有安排,不必挂怀。
送走高育良,陈海靠在床头,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方才高老师提及陆亦可,那个从前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傻丫头,如今竟已是局长了,这般进步,着实令人意外。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之前的画面
——阳光正好的办公室里,陆亦可红着脸看他,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情意,那般炽热又纯粹。
陈海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床单,经历了梦中的悲惨,爱不爱的,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或许、母亲说得对,他不能再这般任性下去了。
小皮球还年幼,父母年事已高,陈家的担子终究要落在他肩上,日后还要撑起整个家门。
或许,真该好好考虑了。
陆亦可这丫头,对自己情根深种多年,若是她能踏下心来,悉心打理好家里的事,替他照顾好孩子和年老的父母,那么接受她,似乎也并非难事……
此刻的陆亦可对此一无所知。
当年她不顾旁人眼光,上赶着当后妈,他却始终避而远之。
如今她满心牵挂着另一个人奔赴而来,他反倒动了接纳的心思,世事这般错位,竟带着几分荒诞的讽刺。
引擎轰鸣着划破夜色,陆亦可将油门踩到底,车轮卷起一路风尘,连闯两个黄灯,才终于在市人民医院门口急刹停下。
车还没停稳,她便推开车门,抓起包就往急诊楼冲,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急促的声响,眼底的慌乱与焦灼毫不掩饰,连额角沁出的薄汗都顾不上擦,满心只剩对程度的担忧。
住院部的走廊里,陈海正扶着护士的手臂,缓慢地挪动脚步锻炼腿部肌肉。
经过这段时间的康复,他的动作已稳健了不少,刚走完一截长廊,准备歇口气时,眼前忽然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陆亦可!
陈海的眼睛骤然亮了亮。
这丫头褪去了当年的青涩莽撞,一身干练的正装衬得身姿挺拔,眉宇间多了几分职场女性的沉稳,可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庞,眼底藏不住的急切,倒还是从前那副藏不住心事的模样。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不顾形象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快步奔来,发丝被风吹得微微凌乱,陈海心底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罢了,既然她对自己情根深种多年,从未动摇,自己又何必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缓缓松开护士的手,独自扶着走廊的扶手站定,刻意放缓了呼吸,调整出一个自认为温和妥帖的神情,甚至下意识地抬起手,想先开口打招呼。
“亦……”
然而,他的声音刚落下,陆亦可却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极速掠过。
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掠过他的身影,压根没听见他的呼喊,径直朝着前方的病房奔去,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陈海举在半空中的手猛地一顿,僵在了原地,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随即一点点褪去,只剩下错愕与茫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怔怔地看着陆亦可消失在病房门口的背影,脑子里一片空白,方才心里的那点悸动与释然,此刻尽数化作尴尬,顺着脊椎一点点往上爬,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是了,这里是医院,她这么急匆匆地赶来,未必是为了自己。
难道是……
吴法官出什么事了?
陈海心头一动,勉强找回几分思绪,暗自揣测着。
吴法官:我谢谢你啊……
陈海定了定神,压下心底的怪异感,连忙对身旁的护士道
“那是我同事,麻烦您扶我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里,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窘迫,脚步都比刚才慢了半拍。
这一夜,注定是京州市的不眠之夜。
整座城市被层层封锁,街巷要道尽数戒严,身着藏蓝色警服的市局民警、省厅刑侦干警沿街设卡排查,要害路段甚至可见荷枪实弹的武警官兵协同布控。
全方位搜捕行刺枪手的行动,铺天盖地展开,却始终未能捕捉到凶手的半点踪迹。
程度经全力抢救脱离生命危险后,交由陆亦可全程看护。
遵照省里的紧急指示,祁同伟在干警的严密护送下,与妻子一同返回家中待命
——作为此次刺杀的核心目标,谁也不敢保证,一旦凶手得知行动失败,不会铤而走险再次发难。
至于后续的抓捕工作,暂由省厅全面统筹指挥,市局全力配合协助,织密一张无死角的抓捕大网。
技术科的工作人员,早已连夜调取并反复核查了事发现场及周边的所有监控录像,遗憾的是,凶手反侦察能力极强,全程未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在外地毯式巡查的干警们穿梭于大街小巷,排查走访无数,也始终毫无收获,整个案件一度陷入僵局,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凝重。
翌日清晨,祁同伟一夜未眠,心中始终牵挂着案件的进展,正抬手欲拨通电话询问线索,手机却先一步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高育良的名字。
“同伟?立刻来省委一趟,上面派了人下来,指名要见你。”
电话那头,高育良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严肃道。
祁同伟心头一沉,一时摸不透其中缘由,眉宇间掠过一丝疑惑,却不敢有半分耽搁,当即沉声应道
“好的,高老师,我马上出发。”
挂了电话,他和李砚说了一声,在几名干警的护送下,乘车向着省委赶去。
一路上,祁同伟都在思索,上面来的人,见自己,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