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市人民医院灯火通明,急诊楼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焦灼交织的气息,手术室门口的红灯如同一枚沉重的烙印,灼得人心头发紧。
祁同伟接到消息的瞬间,手里的钢笔猛地攥紧,眼底骤然翻涌的戾气几乎要冲破克制。
他当即起身,抓起警帽大步流星冲出办公室,警车的警报声刺破夜空,一路鸣笛狂飙,轮胎碾过路面溅起细碎的水花,硬生生在夜色里撕开一道急促的口子。
风风火火赶到手术室门口时,妻子李砚早已站在走廊尽头,正在来回的踱步,看到他以后快步上前。
“情况怎么样?”
祁同伟的声音带着一路疾驰后的沙哑,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眉宇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神情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还在抢救……生死未卜。”
李砚连忙迎上前,一脸后怕道
“我刚听见外面有动静,推开门就看见程度倒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同伟,这到底怎么回事?”
“别担心,我会处理!”祁同伟拍了拍妻子的背,安慰道。
他转身走向楼梯间,反手带上门隔绝了走廊的嘈杂,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猩红的火光明灭间,烟雾缭绕了他眼底的阴鸷。
手指的烟灰簌簌落下,他暗自思忖。
对方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程度这一枪,怕是阴差阳错替自己挡了劫。
其实早在赶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拨通了技术科的电话,命令手下立刻封锁案发现场,全面展开勘察取证,同时第一时间将情况如实汇报给了高育良,没有半分耽搁。
将烟头摁灭在楼梯间的烟灰桶里,祁同伟整理了一下警服领口,压下心头的翻涌,重新返回手术室门口。
此时,市局的一众干警也已陆续赶到,个个神色肃穆,列队站在走廊两侧,大气不敢出。
“祁局!”
见他过来,众人齐齐颔首,声音低沉而恭敬。
祁同伟微微颔首,薄唇紧抿正要开口部署工作,走廊尽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皮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
众人抬眼望去,正是高育良快步走来,身后跟着秘书,脸色凝重得吓人。
“高书记!”
所有人立刻挺直腰板,恭敬地齐声问候。
高育良微微点头,目光第一时间落在祁同伟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道
“同伟,你没事吧?”
“我没事,高书记。”
祁同伟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沉郁,脸色愈发难看道
“只是程度这回,怕是硬生生撞在了枪口上。”
“能确定目标是你?”
高育良眉头紧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道。
“已经安排技术科全力跟进勘察,京州市区全域已经启动一级戒严,交通要道、高速路口全被封锁排查,现在就等技术科的最终结论。”
祁同伟沉声回应,语气笃定,没有半分含糊。
高育良缓缓点头,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袖口,心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若是此事真的冲着祁同伟来的,那么这次绝不能轻饶了这帮家伙。
约莫半个钟头过去,祁同伟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立刻接起,按下免提键,技术科负责人急促而专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道
“祁局,案发现场弹道痕迹已完成全面分析,我们在您家隔壁写字楼顶层发现了枪手遗留的射击阵地,弹壳、足迹及伪装物均已提取送检。结合弹头轨迹还原、射击角度测算,以及案发时的光线条件、目标特征综合研判,可明确判定
——凶手的首要狙击目标就是您。程局当时驾驶您的车辆,身着制式警服,且夜间光线昏暗,目标轮廓与您高度吻合,属于典型的误击误伤。目前现场物证已连夜送检,后续会第一时间同步dNA比对及痕迹溯源结果。”
挂断电话,祁同伟立刻转头看向高育良,高育良也听到了,他脸色骤然一沉,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不再多言,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沙瑞金的电话,语气凝重而严肃道
“沙书记,京州出大事了……”
深夜被骤然响起的电话惊醒,沙瑞金眉宇间瞬间凝起一层冷霜,好心情彻底被搅得粉碎。
可当听筒里传来
“有人竟敢刺杀正厅级干部”
的字眼时,残存的困意霎时烟消云散,后背竟泛起一阵凉意。
他猛地翻身下床,动作利落得不像已过知天命之年,踉跄两步躲到窗户侧面,抬手狠狠拉上厚重的窗帘,手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做完这一连串戒备动作,他才扶着墙缓了缓气息,胸腔里的心跳仍因这惊天消息剧烈起伏,随即沉声道
“育良同志,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一点细节都不准漏!”
听完完整汇报,沙瑞金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克制,指节攥得咯咯作响
——敢在他的地界上动正厅级干部,这不仅是挑衅国法,更是踩在他的底线之上!
他毫不犹豫拨通省公安厅厅长王德发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喧闹酒气与客套寒暄,瞬间点燃了他积压的怒火。
“王德发!你他梁的现在在哪鬼混?!”
沙瑞金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怒斥道
“都出了刺杀正厅级干部的大事,你还有心思喝酒应酬?!”
不等对方辩解,沙瑞金语气骤然加重,字字掷地有声道
“立刻停止所有应酬,按最高规格程序汇报处置!这次还好是未遂,若是稍有差池,就是捅破天的国家级重大恶性事件,你我都得跟着担责,谁也跑不了!”
他并非格外在意祁同伟的死活,只是今日对方敢对祁同伟下手,明日就敢将主意打到他沙瑞金头上。
为官多年,他比谁都清楚,这种触碰底线的恶行,一旦纵容便是万丈深渊,必须以雷霆手段掐灭苗头,底线绝不容许任何人践踏。
此刻正在国际酒店包厢里,陪着一帮老友推杯换盏庆祝高升的王德发,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还我梁的,我梁还不是你丈母娘?你有种你去燕京骂去……
不等他吐槽完,沙瑞金后续的话,吓的他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撞在桌沿,酒液洒了满手也浑然不觉。
“啥?刺杀正厅级官员?”
王德发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都懵了
——自己这厅长的位子还没坐热,就撞上这种天塌下来的事,这不是存心给他难堪吗?
还有这个祁同伟,王德发感觉这货咋有点克自己。
心头的不爽如同潮水般涌来,可他好歹也在公安系统混了这么多年,比谁都清楚此事的严重性,当下也不敢耽搁。
他放心酒杯,对着满桌错愕的众人沉声道
“急事,先走一步!”
话音未落,已抓起外套快步冲出包厢,一边往省厅赶,一边颤抖着手拨通了公安部的汇报电话,语气里满是凝重。
燕京。
天色早已彻底暗透,公安部大楼多数办公室的灯光都已熄灭,早已过了下班时分。
唯有顶层部长办公室的灯,依旧亮如白昼,将窗棂勾勒出一道醒目的光晕。
郝彦明履新未久,肩上的担子重若千钧,眼下正是百废待兴、千头万绪的关键时候。
他埋首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眉头微蹙,只想争分夺秒理顺各项工作,绝不能在自己接手之初出半点纰漏,辜负这份重托。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办公室的静谧,带着几分急促。
“进!”
郝彦明头也未抬,声音沉稳,带着新官上任的严谨与凝重。
门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正装的联络员快步走入,神情紧绷,俯身恭敬汇报道
“部长,刚刚接到汉东省厅紧急汇报
——今晚六时许,京州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祁同伟,在家门口遭遇枪击袭击……”
“吱呀——”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骤然响起,郝彦明猛地推开座椅,豁然起身,原本沉稳的脸上瞬间布满紧张,眼神锐利如刀,上前一步厉声质问道
“你说谁?祁同伟?他现在怎么样了?!”
联络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失态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
在他印象里,郝部长向来沉稳持重,纵使天大的事也能面不改色、从容应对,今日竟会如此失态,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他定了定神,连忙补充道
“部长放心,祁同伟同志没事。当时天色昏暗,凶手误将驾驶他车辆的下属当作目标,下属不幸中弹受伤,祁同伟同志侥幸躲过一劫。”
“呼——”
郝彦明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原处,后背竟已惊出一层薄汗。
还好,人没事就好,师父好不容易松口把人给自己,这要是出了事,老爷子能受得住吗?
可转瞬之间,劫后余生的庆幸便被汹涌的怒火彻底取代,他攥紧拳头,手指泛白,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怒意。
汉东这地方,果然是鱼龙混杂、暗流涌动,连手握实权的厅级干部都敢公然动武刺杀,这不仅是践踏国法,更是挑衅国家公权!
他缓缓抬手,揉了揉眉心,怒火中却渐渐燃起一丝锐利的锋芒。
自己新官上任,正愁找不到立威的契机,这突如其来的枪击案,不正是送上门来的“第一把火”?
借此事雷霆出手,既能肃清乱象、彰显国法威严,也能稳稳立住自己的威信,一举两得。
至于派谁牵头去汉东处置这桩大案,郝彦明沉吟片刻,眼神渐明,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很快,燕京公安部各项指示以最快速度下达汉东,没有丝毫拖沓。
其一,定性与督办直接拉满顶格。
此案即刻定为「危害国家安全+故意杀人」双重重罪,由公安部牵头,联合国家安全部、司法部火速组建“部级专案指挥部”,全权接管案件侦办工作。
案件负责人不日抵达汉东,汉东省厅、市局即刻转为协助角色,全力配合专案行动,不得有任何推诿敷衍。
其二,全域启动最高级别封锁管控。
汉东省京州市当即升级为「一级安保响应」,机场、高铁站、高速出入口全时段启用武装核查,每一辆车、每一个人都要细致排查。
地铁、商圈、医院等人员密集场所,即刻增派三倍警力巡逻防控,织密安全防线;流动人口、涉外人员同步开展地毯式清查,不留任何排查死角。
网络端同步启动舆情管控,所有与案件相关的敏感信息一律封禁下架,仅通过官方渠道定时发布通报,严防谣言扩散引发社会恐慌,稳住公众情绪。
其三,信息管控严守保密底线。
案件初期,核心案情仅对省市核心领导层及专案组成员通报,严禁任何信息外泄。
后续将根据侦办进度,分阶段、分层次披露部分非关键信息,既保障公众知情权,又避免暴露侦办方向,更要严防牵扯出国家安全层面的关联信息,不给境外势力可乘之机。
燕京公安部,一连三指示,直接将此次刺杀定性,王德福接到消息后,额头直冒冷汗,暗道出师不利、出师不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