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灼灼,早已将杨士奇与那神秘人所言尽数抛诸脑后,心中只剩下狂喜与紧迫。
他甚至盯着父亲的书房,脚步焦躁地来回踱步,似要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敲门。
就在此时——
“砰!”的一声。
书房大门骤然开启。
燕王朱棣身披明光铠,腰悬宝剑,大步迈步而出。
其身后,北平卫统领耿旋及数名副将紧随其后,步伐坚定。
“出兵!”
燕王一声令下,从朱高炽身旁疾步而过。那些叔辈武将显然早已接到军令,个个神色振奋,脚步迅疾。
呜——!
呜——!
呜——!
咚!咚咚……
刹那间,北平城各处军营之内,号角齐鸣,声震长空。
激昂的战鼓伴随着奔腾的马蹄与将士整齐的脚步声,响彻四方。
洪武二十五年,十二月,寒冬凛冽!
燕王府嫡系兵马……
倾巢而出!
与此同时。
商业四镇。
随着杨士奇一道道整顿指令陆续下达,第一阶段事务正井然有序地推进。
已整理得整洁有序的营地之中。
炉火熊熊燃烧,驱散屋内寒气。
戴着面具的朱雄英,正有意无意地拨弄脚边的黑色煤块,轻轻一碰,便碎裂成无数小块。
他手持铁铲,将碎煤投入炉中。
后世史书记载,大明二百六十五年的国运之中,夹杂着小冰河期带来的严酷极寒。
即使这洪武二十五年,大明江山犹如破晓的朝阳,蒸蒸日上。
然而,小冰河时代的征兆,已然悄然浮现……
寒冬刺骨,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尽管如今这具化身不惧严寒,但体感之上,仍能清晰察觉那彻骨的冷意。
“先生,燕王果然起兵了!”
话音未落,杨士奇急步自外闯入。
一股凛冽寒风随之灌进屋内,朱雄英抬眼望去。
只见杨士奇双肩紧缩,声音微抖,快步趋至火炉旁,才稍稍缓过气来,周身寒意渐消。
此前不久,他便已收到眼前这位“先生”的提醒:燕王或将出兵,周边戍卒恐遭征调。
需提前甄选伤势较轻、无风寒之症者,以稳军心、控局势。
起初他并未放在心上,可眼下情形,竟与预言分毫不差!
方才,此地原驻防士卒,十之七八已被调离,他这才火速前来禀报。
“早前听闻也速迭儿意图进犯高丽,便觉事有蹊跷,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依此局势,也速迭儿覆灭在即。”
“不过你且准备,待其败退之后,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时机。”
杨士奇点头称是,却忽然面露疑色:“先生,草原骑兵素来迅疾如风,若中途醒悟折返……岂非生变?”
“不必担忧!”朱雄英断然摇头。
杨士奇不解其何以如此确信。
但朱雄英心中清明。
北元自大都沦陷后,短短数年间已三度弑君!
而也速迭儿篡位称汗,不过是第一次乱局。
第二次杀主夺权,即将上演!
只是这些秘辛,杨士奇无从得知。但他本就心思缜密,见先生言语笃定,便忍不住问出了藏于心底已久的疑问。
“先生,倘若燕王此战大捷,我方所谋四镇商贸,便可迅速铺开。”
“其一,永绝边患之策,将有望实现;”
“其二,筹建首座军事讲武堂,只要燕王首肯,亦非难事。”
“可第三件事……”
杨士奇眉头微皱,似有难言之隐。
良久,方低声开口:“起初我以为,燕王掌控高丽尚需时日。可如今观之,若真一举得手,朝廷是否会再度扩大藩王权柄?长此以往,恐成心腹大患啊!”
言至此处,他神色凝重,“此事,学生不得不向先生坦言。”
“此前向燕王陈说三策之时,心中便始终不安。”
朱雄英摆手制止,“此事上意已决,无需多议。”
面具之下,他的面容浮现出一抹深思。
他自然明白,过度放权于藩王,无异于助长其野心。
但——
只要不断开疆拓土,国运便会日益昌隆!
只要大明根基稳固、国力不衰,又何须畏惧边疆藩王生乱?
既敢擘画这万世宏图,朱雄英便自有底气。
毕竟,此时的大明,早已非昔日可比!
“对了!”朱雄英忽而目光落在炉中燃烧的黑石,语气一转。
“此物用途远不止取暖焚薪。煤炭,乃能源之要,往后当加大采掘,扩产增效。”
杨士奇回神,点头应下。
“此物古籍确有记载,然此前皇长孙殿下所携典籍之中,对其利弊剖析尤为详尽。”
“工匠们初见此物时,便已视若珍宝。”
朱雄英颔首:“疆域越广,资源越丰,掌控之力便越强。”
“此乃大明立国之本!”
杨士奇再拜,确认无他事后,随即告退。
唯余室内,朱雄英静坐闭目,思绪深远。
“本尊那边,应当也已知晓燕王出兵之事。”
“若不出所料,燕王若胜,继而间接执掌高丽,朝堂之上,必又掀起一番波澜……”
“须得未雨绸缪!”
心念微动,神思早已跨越千山万水,直抵京师。
......
京城……
近日来,随着朱允炆离京,此前午门外接连行刑的肃杀之气,总算渐渐平息。
一如群臣所料,此次孔明灯之变,来得迅猛,去得干脆,风波消散亦极迅速。
然而——
正因其惊险非常,早就有不少人,将这桩大案与胡惟庸案、郭恒案、空印案并列。
合称为明初四大奇案!
而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也悄然传入了宫墙深处。
皇宫之中。
因马皇后的归来,宫内掀起了一场自上而下的整顿。
颇为奇特的是,虽说是整顿,但往日那种森严冷漠、宫人彼此倾轧戒备、时刻恐惧性命难保的氛围,竟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至于那位在宫女记忆中,动辄怒斥责打、杀伐决断的洪武皇帝。
除了最初几日略显郁结之外,此后时日,竟日日面带笑意,和颜悦色。
宫人们自然心知肚明——只因皇上当年失去的一切已然回归,生活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如今只需教导皇长孙批阅奏章,其余琐碎烦忧,仿佛也随之释然。
即便朝中文武百官仍牵挂着四方战事进展,可眼下,却已不同往昔。
这一天。
用罢晚膳后,朱雄英依着太祖的催促,再次前往谨身殿处理奏本。
随着进入腊月,民间百姓也纷纷转入农闲,整个大明疆域,在冰封雪覆中归于宁静。
并无多少要务发生。
众人更多是在盘算着如何迎接新年。
就在此时。
朱雄英正批阅着的奏折忽然停住。
他双目一亮,身边的老爷子立刻察觉,转头望去。
“出了何事?”
“皇爷爷,今日是几日?”朱雄英问道。
太祖略感意外,不知这问题有何深意。
“初三。”
朱雄英点头,唇角微扬:“如此,这桩大喜事来得正是时候!”
“大喜事?从何谈起?”太祖愈发不解。
朱雄英起身,缓步走到殿中悬挂的地图前,含笑说道:“年前,我们必将迎来一场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