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杨士奇竟不知如何回应。
恰在此刻,始终沉默的面具先生忽然开口:
“欲治其病,必先清其源。”
“快则数日,迟则一月,成效自现。”
闻言,朱高炽虽不明此人身份,但这几日早已察觉其神秘莫测,且与那位“无所不能”的大哥密切相关。
他只得点头应允:
“既然先生乃大哥所遣,我自然信之不疑。”
“另外……”
“接下来,是否便是筹建我大明首座军事学府?”
“正是!”杨士奇目光灼灼。
此次处理伤兵营与商业四镇疫病之事,不过是尽人事、顺天意,
所用之法,亦是依循既定步骤行事。
而在他心中,真正重中之重,乃是军事学府的建立。
目前,京师格物院已初步成形,大方向虽已确立,但在中枢之地难以精细把控具体进程。
正因如此,北平之行,正是落实第一阶段计划的关键所在。
“军事学府!”
“此番回城,我必尽快禀报父王。至此已五日有余,”
“我也即将启程返京复命。”
“想来父王那边,应已与也速迭儿首度交锋。”
“如今父王心烦意乱,我也只能伺机而动!”
“不过,这四镇商贸与伤兵营之事,必须尽快有个定论,如此我方有底气向父王进言,否则,恐怕他也难以信服。”
杨士奇颔首道:“理当如此。”
话音未落,朱高炽便策马疾驰,返回燕王府。
而就在他归府之际——
此刻!
燕王所面临的局势,也终于迎来了与也速迭儿对峙的紧要关头。
然而,战事却并不发生在北平城下。
而是在辽东都司以东,确切地说。
是深入高丽境内!
朱高炽甫一踏入王府。
便见数位叔辈将领,齐聚于父王书房之外。
这些将领,皆是自外公徐达在世时便追随燕王的老部下。
自从母亲嫁入王府以来。
他们便真正成了“自家人”。
甚至在朱高炽心中暗忖:
倘若日后真如父亲梦中所示,爆发“奉天靖难”之变,这些叔辈将领,必将成为最坚定的拥戴者。
某种程度上而言,若无太祖皇帝明令干预,他们几乎便是燕王府的“家军”。
忠心可托。
但令朱高炽不解的是,这些将领素来驻守军营,即便战事紧急,也多在外调度。
往日。
父王亲征之时,皆于营中议事。
极少如此齐整地汇聚于王府之内。
纵使逢年过节,也不过遣子弟前来拜谒,从未有过这般阵仗。
“究竟出了何事?”
当下。
朱高炽第一反应便是寻母妃询问。
可四处寻觅,不见踪影,经人告知才知。
母妃已在书房之中。
他只得转向二弟朱高煦,低声探问究竟。
朱高煦见兄长到来,并未隐瞒。
“听闻也速迭儿竟真挥师攻入高丽,看来确是要助那王氏,剿灭叛臣逆子。”
“张玉将军已来报,高丽叛将李成桂第一时间向父王呈递降表,愿世代尊奉大明为正朔,自称臣属,永效忠诚!”
此时的朱高煦。
虽偶有不满大哥偏爱诗书、不屑骑射之举,但心底仍敬重其长兄之位。
并不似日后靖难功成,为争帝位而致兄弟反目、骨肉相残。
眼下兄弟二人,尚能同心同德。
“仅因此事,便劳叔伯诸将齐聚王府?就不怕此情传至应天府,惹来御史台群起攻讦?”朱高炽皱眉道。
虽父亲乃太祖亲子。
然太祖年迈,朝中削藩之风暗流汹涌。纵使朱允炆已被废为庶民,不知所踪,朱高炽仍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
再深厚的血缘亲情,一旦触及那至尊之位,也难免变得脆弱不堪。
“大哥,这般动静还不够吗?”朱高燧不解。
朱高炽目光微闪,“不够。二弟,你可曾想过,若只是叛将请降,父王修书批复即可,何须召集诸将齐聚王府?”
“其中必有更深隐情。”
“且这隐情,其重要性或许远超与也速迭儿决战本身。”
朱高燧瞪大双眼,似有所悟,旋即又摇头否决。
“你未免想得太深了,或许只是父王召他们商议军务罢了。”
“再者,真正让我觉得蹊跷的,是另一件事。”
朱高炽望向他。
只见朱高燧神色神秘:“大哥,都说也速迭儿出兵了,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前日皇爷爷安好的消息刚传到北平。”
“父王再无后顾之忧!”
“上次他被咱们打得溃不成军,根基动摇,如今竟又主动来犯?”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听罢,朱高炽亦觉费解。
“我明白了!”突然,朱高燧惊呼一声。他年仅十四,身形虽壮硕如成人,心智却仍稚嫩,心中所想常脱口而出。
“怎么了?”朱高炽满脸疑惑。
却见朱高燧兴致盎然,双眼中仿佛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父王真的与也速迭儿暗中达成了某种约定,让他们先行进击,咱们再顺势出击,事后平分高丽疆土?”
朱高燧越说越是心潮澎湃,“说不定此刻父王正与人密谋此事!可这也太大胆了,倘若被朝廷察觉……”
话未说完,朱高炽已皱眉呵斥:“荒谬之言!”
“父王岂会与盗匪勾结?更何况,区区一个高丽,值得他冒如此风险吗?你自己想想,这可能吗?”
“那究竟是为何?”朱高燧也困惑起来,“总不至于是也速迭儿他们自寻死路,特意送上门来给我们机会吧?”
“高丽地处边陲,行军路线不过一条,只要他们敢深入,张玉将军只需稍作牵制,咱们便可将其一举围歼!”
“莫非……也速迭儿想借我们的手,清除内部不服管束之人?可上次不是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他话音未落。
忽然,朱高炽神情一凝。
“我想到了,二弟。你说,皇爷爷安然无恙的消息,北平城中的百姓可曾知晓?”
“怎么可能知道?”朱高燧摇头,“上回京城出事,还是也速迭儿故意派人散布谣言,才让城里人半信半疑。等到京中流言慢慢传过来,大家才渐渐相信。”
“如今这才过了几日?若无八百里加急传递,至少七日后,商旅往来才能带进消息。”
他正说着,忽然神色一滞。
“不会吧?”
“正是如此!”朱高炽断然道。
紧接着,只见他精神大振,右拳猛地击在掌心,眼中迸发出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
“也速迭儿——被人蒙骗了!”
“依我推测,此时的他,恐怕还认定父王不敢离城迎战。”
“怎会如此?上次他们都能得知消息,难道这次竟毫无耳目?”朱高燧仍一脸茫然。
但朱高炽已不再回应。
而是愈发激动,脸上的喜悦几乎无法抑制。
“虽然尚不清楚,父王为何召回诸位叔辈将领。”
“也不明白,为何也速迭儿会变成聋的、瞎的、傻的!”
“但眼下看来,天赐良机已然降临!”
“时机!时机!时机就是一切!”
“父王此刻最该做的,便是立即出兵,追击堵截!草原虽为他们纵横之地,可一旦陷入包围,必遭重创,甚至全军覆没!”
“千载难逢,此乃千载难逢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