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丝竹管弦之声透过大内宫墙，丝丝缕缕地传出来，穿着内监服侍的小火者脚步轻快，手中端着一盘盘珍馐美味，绕过红柱青瓦，径直来到毓秀宫——如今，这里住着最受宠的易夫人。
小火者们不敢抬头，放下东西，又快速后退着离开，大门再次合上，却阻挡不住内殿的风光，白花花的肉体，女子的哼吟，男子的抽气声，不堪入耳地渗出来，让门口守卫的侍者脸色白了又红，恨不得堵上耳朵，隔绝那些靡靡之音。
李刑衣襟半敞，躺在大殿正中的软榻上，喘息声在殿中回响。
“国主，喝酒啊，奴喂您。”香唇送上，李刑闭着眼，张着嘴，咕噜咕噜地接着，烈酒入喉，蒸得他脸色红中发紫，看上去骇人得很。
“国主，张嘴，来。”朦朦胧胧的声音传来，李刑连侧头去看的力气都没了，本能地张开口，一颗硬邦邦的丸子被推进来，随着酒液吞咽下去，几只柔弱无骨的手贴上来，在他胸口不断顺着气，“一会儿就舒服了。”
这是仙丹，配着仙酒，自然舒服，李刑呵呵笑了两声，突然癫狂了一般，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音，转而陷入安静。
乐曲还在继续，舞蹈走向高潮，台上却传来一声惊呼：“天爷！国主断气了！”
人群一哄而散，只留一个四仰八叉的李刑仰面躺在榻上，一只手臂软塌塌地垂到地上，口角慢慢涌出了更多的泡沫，前胸一拱一拱的，一股尿骚味冲了出来，伴随着越来越浓的恶臭，一瘫黄黑相间的秽物从身下流了出来。
他们的国主，失禁了。
殿中陷入混乱，乐师们各自抱着乐器，连滚带爬地打开大殿的门，立即被屋外的侍卫揪着衣领拽起来：“怎么回事！”
那人哆嗦着嘴唇，扭着脖子指着屋内：“死...死人了！国主死了！”
……………………………
周曼窝在府里三个月，书看了一箩筐，字越发有风骨，连不擅长的画也有了样子，她像个过冬的小仓鼠，重复着寡淡的生活。
“小姐，”望梅提着裙摆，推门进来，转身又把门合上，声音压得很低，“宫里出事了。”
写字的手一顿，周曼抬眼看过来，眉目清淡，声音也听不出着急：“慢慢说，”紫毫笔端蘸了蘸水，小心地搁在笔枕上，就听到：“李刑病倒了，据说，来势汹汹。”
“谁递的消息？”
“凌王。”
周曼放下衣袖，眉头小心地皱着：“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时辰前，这会儿的情况还不知道。”望梅努力保持着镇静，但比平日更快的语速还是泄露了她的紧张，走近一步，她凑到周曼身边，“凌王已经被叫进了宫，朝中几位大臣也一同去了。”
“怎么发生的？”周曼问。
望梅面上鄙夷：“来人说，酒后淫乱，已经胡闹了好几日，连觉都不睡，丹药扔得到处都是。”
“本来就是个不知道保养的，再加上那些打击，废了也是迟早的事。”周曼拉着望梅的手，一起坐到床边，“算着时间，比上一次早了些。”
“上一次”是指“上一世”，望梅侧着身子看着她，嘴角紧绷着，“小姐，会出意外吗？”
“不会。”周曼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李意没进宫吧？”
望梅立即摇头：“国主没喊他，您是说...”
“就算李刑现在死了，国主的位子也只能是李如达的，咱们还担心什么。”周曼眉毛一抬，有些桀骜的意思。
是这个道理，望梅放下心来，在周曼的注视下露出个笑：“这才对么，别苦着脸，主动权在咱们手里，别怕。”
话音刚落，叩门声再次响起，是惜竹：“小姐，北汉来信！”
屋中二人快速对视一眼，望梅点点头，起身开门，惜竹一手推着拂夏，一手举着封信，俩人脸上都是汗，应该是刚练完，她晃了下手：“仁如敬刚送来的，热乎着。”
接过来，望梅扫了眼，转而弯腰在拂夏脸上抹了把：“待会去洗干净，你不是她，万一着凉了就不好了。”
“我教她功法，你别管，”惜竹护崽子似的把拂夏朝身边藏，“练好了，对腿好。”
拂夏舒服地坐在轮椅上，被推来推去，笑得花一样：“望梅姐，不累，我感觉身上可舒服了，这功夫真厉害！”
那是惜竹不外传的功法，自然是好东西，望梅就是怕这人手上没轻重，拿折腾沈行的那一套折腾拂夏，这会儿看她还挺高兴，也不再多说，示意二人出去玩，关上门再次和周曼聚到一处。
“小五来信？”周曼没当回事，他这些手下人，个个都是规矩的，她说一个月来一次信，这些人按时按点地送，一次都没落下，好在其他几个比较矜持，都是挑重点说说，若每个人都如金塬似的，洋洋洒洒写几张，她只怕光看信都要花不少时间，“你给我读读吧。”
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天，周曼越发懒怠了，靠在窗边，斜躺着看天，手上的书充当扇子，半天扇一下，望梅看得好笑，拆了信扫了眼，只是一眼，她的脸色就陡然暗了下去：“小...小姐。”
周曼嗯了声，转头看她，视线从望梅凝重的脸上，转而落到薄薄的信纸上，有那么一会，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小姐，大周议和了。”
书落了地，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周曼撑起身，伸出手：“给我。”
信是小五发的，简单写着：立春，周主动和北汉议和，赔款，定盟约，双方止战，周全线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