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难以压抑的遗憾让张望迫切想要听到林曼更多的声音，曾经那些她唱过的歌都在张望的心中蠢蠢欲动，像是一直埋在土里面的种子，如今竟然真的要破土而出。张望不得不承认，他的心里在经历许久的寒冬之后，直到今天夜里才迎来迟到的春天。
“要不我们就先唱一会歌吧，如果我有什么想说的我会在你唱歌的时候发出来，你要是想聊我们就聊下去，不想聊就继续唱歌。”张望建议道，他得承认林曼是需要唱歌的，哪怕她已经疲惫。
“今天你应该春风得意，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好好放纵自己，林曼，我想听一首《人啊》。”
张望提出她的请求，他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非要在此刻听这首《人啊》，但他有这样的直觉：“我不管别人要听什么歌，但这首《人啊》必须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以前或者以后都太早太晚，只有现在合适，早一点点或者晚一点点都不行，哪怕我送礼物也要让林曼现在给我唱，必须现在唱。”
《人啊》是徐佳莹“心里学”专辑里面的一首歌，林曼很早之前在直播间唱过。那时是一位徐佳莹的粉丝进来点的，他当时点了很多同专辑的歌曲，有几首是林曼不会的，比如《心里学》。然而《人啊》林曼倒是手到擒来，在对方点歌的瞬间她就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好像她等这位粉丝等了很久的样子。
这也是张望对这首歌不上心的原因之一——林曼是为别人唱的。实际上是他不愿意承认，不然这必定是他不听它的全部因素。然而旋律是带有烙印的，它就像是身上的某个胎记，是那种藏在衣服下面的胎记，白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连自己都会忘记，可只要到了晚上，越靠近梦境就越明显，整个身心都会倾注到它身上，月亮一照反而显形了——他能看到林曼背后那遥远的月亮。
他迫切要求林曼为他唱这首歌，林曼自然不会拂了他的兴致。
“下面给大家带来一首徐佳莹的《人啊》。”她如是说道。
“这首歌完全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张望在听的时候发送弹幕说道，“我好像第一次听懂它，又或许没有懂！”
张望说的云里雾里，好在直播间并没有谁会注意他的弹幕，往往都是他在自说自演。
然而林曼好像能感同身受一般，她同样能感觉到与往常全然不同的感受，虽然这种感受和张望相差甚远。可是变化是同时发生的，两人的观点自然就不谋而合——这首歌更好听了。
“有时我会在听过一首歌很久之后才喜欢上它，”张望告诉林曼，“这首歌就是。”
“我很早之前就喜欢它，如今好像又喜欢上它一次。”林曼给张望的回复同样是喜欢的意思，但她好像有身为主播的公众感，所以她必须用其它的话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补充完整。
“或许我们生活中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如同恍然大悟一般，继续说道，“一些在我们生命中出现的人，可能第一眼看上去并没有觉得对方很不一样，然而总会发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将我们和对方联系起来，那时候对方身上的品质一下子凸显出来，兴许那时候我们就会爱上对方。”
林曼怕观众误会，补充说道：“我说的不是爱情。”
林曼的话并没有引起张望的共鸣，甚至使得他在心里对她产生轻微的抵触。“她在说些什么，她怎么会这么说......”
张望很久没有再同任何人讲述过爱情，而林曼的话很明显指的就是爱情，“无论她如何解释，她都没能跳出话语的桎梏，甚至已经完全沦陷其中......她是不是心里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面任谁都躲不开回忆的侵扰，我能理解......只是不愿意。”
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他从来没有过的反应，“我是不是应该离林曼远一点。”
张望妄想疏远她，可他做不到，毕竟他从来没有接近过她。今晚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顷刻间都冲过来，使他头晕目眩，他再次翻过身子。
“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是不该说的，是不是又无理取闹过。我是不是在字里行间表露出我的心思，那会给予林曼一定心理的压力......对不起，喜欢真难压制。”
张望认为他必须找到一个由头重新开启今晚的对话，或者说，他要找到一首歌来重新定义林曼这个人，“以前的她太完美，让我无法自拔；如今她就坐着，因为害怕蚊虫的叮咬而用帽子扇风，训斥想要跳上桌子的小狗，在唱歌的时候被口水呛到......我早该知道她不完美，我是从她不再完美的时候对她倾尽全力的。那是在喜欢她之后很久很久才有的喜欢，是另一种喜欢，那是在她从北京回来之后。”
张望忽然想到他在云南跳舞的时候，那次林曼发布视频，其实他想了很多，也否定了很多，却唯独坚信她不会开播，甚至心里存在她开播也不会去看的想法。
“我要把今晚的舞蹈跳完。”当时他是这么对徐阳说的。
自那之后，林曼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人，或许是因为那种想法带来的歉疚，又或许是他的不强求。
“自从那次缺席她的直播开始，我一直强迫自己非要出席她之后的每一次直播，为的是弥补我欠下的债......可是我亏欠她什么呢？”
“我慢慢变得公式化，喜欢也跟着我开始规规矩矩，什么破格的事情都不敢做......我有什么不敢的，难道喜欢带给人的不是勇气吗？”
他甚至有想要哭泣的欲望，“我不要这样的喜欢，她把我给占据了，我好像是在替她喜欢她，而不是替我，像是完成任务似的......我不要再小心翼翼......”
忽然间，张望听到隔壁王琳咳嗽的声音，吓得他将手机的声音调小，“早知道我带耳机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王琳发现他在熬夜，“但是今天我一定要等到林曼下播，我要一直陪她到最后一刻，我想看看另一个地方的日出......”
他屏住呼吸，等到确认隔壁没有动静之后才敢坐起身子——手机没电了。
“林曼，我想听一首《遗憾》。”张望发送弹幕开始点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