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九沧在河水里泡了很久。
冰冷的河水很快浇灭了他的欲l望，却迟迟无法浇灭他心头的妒火。
他疯狂的嫉妒郁白，嫉妒他一开始就站在她身边，嫉妒他能得到她最多的偏爱。
嫉妒到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不想在她面前暴露更多的不堪，他只能借助冷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宴九沧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没有资格嫉妒，没资格抱怨，更加没有资格愤怒。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活该。
他给她带来了那么多的痛苦，如今能看到她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已经是天大的幸运。
他遮掩容貌，用新的身份留在她身边，是为了保护她，看她幸福的。
如果……如果她和郁白情投意合，他也只能接受。
他不该贪心。
这样的道理想了无数次。
……
灵剑宗，后山。
被宴九沧疯狂嫉妒的郁白，正在桃林擦拭兰玖的茶具。
红乐被他另外安置了住所，桃林不允许任何人踏入。
虽然兰玖已经许久未住，桃林依然一尘不染，摆件陈设都与过去一样，就像她从未离开。
兰玖爱喝茶，郁白便每日来煮一壶茶，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坐着，坐一整夜。
就像等待某个人回家。
收到兰玖的消息后，郁白就沉心静气，专心修炼。
平日除了修炼，就是在桃林坐着。
生活简单，平静。
因为他知道，现在能做的就是修炼变强，等兰玖需要他的时候，能够护得住她。
可是他的平静，在旁人眼里格外的刺眼。
比如清越。
两人都错过了那一晚的大火，清越醒后没有一日不后悔，后悔思过崖对她说的话，自责没有护住她。
他被后悔自责折磨的夜不能寐。
可是郁白呢，每日修炼，泡茶，看不出丝毫伤心。
凭什么！？
清越心里愤愤，郁白是兰玖最亲近的人，是她喜欢的人，凭什么他能心安理得过的好。
清越替兰玖不值。
心里一边嘲笑兰玖眼光差，看错了人，一边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
这日，他来到桃林。
屋檐下，郁白正坐着，目光落在对面。
他的面前燃了炉子，茶壶冒着热气，煮开的茶水发出咕嘟咕嘟声，院子里飘着茶香。
画面多惬意，清越嘴角噙着冷笑。
看看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在你死后依然有心情喝茶。
郁白抬眸，看见来人没什么反应，甚至连最基本的宗门礼节都没有。
清越也不在意，反正他们之间早就撕破了脸。
他自顾自在郁白对面坐下。
“你说她看到你这么虚伪，会不会后悔？后悔自己看错人，错把鱼目当珍珠。”
郁白没有理会清越的冷嘲热讽。
殊不知，他越是平静，清越便越愤怒。
清越瞪着郁白，语气阴沉：“你把她的侍女养在后山，还有脸来桃林，郁白莫不是你还想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九州宗门皆说你是修士楷模，称赞你为君子，真是可笑之极！”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他越说脸色越难看，说到最后咬牙切，仿佛和郁白有深仇大恨。
郁白没有解释，他也不需要向清越解释。
他知道等师姐回来，或者等师尊放弃，前去妖族与师姐汇合。
其他不必理会。
清越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呢。
兰玖死了，他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如今全部发泄到郁白身上。
郁白知道他喜欢兰玖，更是兰玖喜欢的人，清越没必要伪装，将自己全部的恨转移到郁白身上。
他一把掀翻茶壶，烧开的茶水溅了一地。
清越恶狠狠道：“你怎么不去死，她那么喜欢你，你就该下去陪她。”
“还是说你的喜欢就是个笑话，短短几日便移情她的侍女？兰玖真是眼瞎，识人不清！”
清越怎么骂他都可以，但郁白不能容忍他侮辱兰玖。
“住嘴。”
“哈哈哈，说中了你的心事，恼羞成怒了？”
郁白眼眸微沉，身上的气势逐渐变得凌冽，或许是经历了大喜大悲，他从前的稚嫩彻底消失，就像一把剑经历了大火淬炼，内敛中逐渐生出锋芒。
郁白冷着脸：“这是师姐的院子，你若是想较量，就去外面。”
清越感受到金丹之上的威压，心底沉了下去。他和郁白都在思过崖受了重伤，他至今还未痊愈，经脉滞塞，修为倒退，如今只怕勉强和金丹初期打成平手。
郁白耗尽修为，神识受损，却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如初，甚至隐隐有突破之势。
他是怎么做到的？
清越自诩天赋卓越，从不轻易怀疑自己，可如今却不得不正视这个小师弟。
郁白很优秀，却也内敛低调，这些年从不与其他师兄弟起冲突，做事一板一眼，严格遵守宗门规矩，所以清越觉得他就像个单纯愚蠢，不知变通的呆子。
他只是不屑和郁白争，如果他想，下一任掌门绝对是他。
可是这个呆子，却彰显出比自己还强的天赋。
清越阴沉着脸，手握成拳，许久没有接话。
他很清楚，自己打不过现在的郁白。
见他不说话，郁白：“不想动手就离开桃林，以后也不要再踏进这里半步，师姐不会想看见那你。”
怔了几秒，清越突然笑出声音。
“谁说郁白师弟正直温良？只怕是没见到你今日这副伶牙俐齿的模样。”
清越眼底浮现杀意，打人不打脸，杀人不诛心，郁白够狠。
一句兰玖不想看见他，狠狠戳中清越的痛处。
他当然知道，兰玖有多讨厌他。
就像她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那样。
气氛逐渐变得凝重，风一吹，桃花便落了。
良久，清越起身，离开桃林前，看了郁白一眼。
“从前是我低估你了，我走不是因为怕你，而是输给了她。郁白记住，你不配让她另眼相待。”
清越走后，郁白重新收拾了茶桌。
兰玖喜欢的茶壶摔了一条裂纹，郁白眉心微蹙，用砂纸磨了很久，将它打磨成原状。
不知道师姐看到会不会生气。
想到兰玖，郁白眼神就变得温柔。
一定会有相见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