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们的对话,苏苒青已是明白了一切,心中淡然。
她由小媛扶着,一点一点坐了起来,伸手握住了鄞桓的手,缓缓开了口。
“你们说了这么多,我也听明白了,不过就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罢了,想必,皇后娘娘从我入宫的那天起,就已经在提防我了,否则,又怎会做得如此滴水不漏!说来也好笑,我明明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女子,却还能引来如此嫉妒,真是杀人诛心啊!”
“青儿,一定还有法子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法子能救你。”
“对,对,苒青,你别这样想,我们不会让你有事的。我想到一个人,或许可以一试,只是,只是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面。”
江篱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垣巷城内的高人,有些心虚地看向了鄞桓。
“这世间还有高人?是谁,他在哪?”鄞桓起身问道。
“是,是你师父,炎雀,炎老先生。”
“放肆!师父他老人家已去世多年,还是本王亲手埋葬的,怎会死而复生!”
“真的,真的是你师父,他没死,一直活着呢,只是前些年受了伤,被苏致渊的爹所救,他为了报恩,就隐姓埋名留在苏家了。”
“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师父若是活着,为何不来找本王,难道,难道他是忌惮父王?”
“这,这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是一概不知,我只知道,他一直都有在关注着你,还与我说了许多你们之间的故事,说你是学医奇才。对了,当年宣王的嗜血之毒,就是因为他才解了的。”
“对,这就说得通了。当年你们能解了如此隐秘之毒,本王还纳闷呢,若是师父还在世,教了你们解毒之法,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师父,您居然还活着!快,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身吧。”
“后面的路,本王怕是无法再跟了,江篱,宁翊,你们一定要护送他们安全地抵达垣巷城。”
“珏旻,这欺君大罪若是真压下来,你可是凶多吉少,倒不如跟我们一起走,管它是非黑白!”
“江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这件事总要有人去扛的,我不能抛下皇城中的那么多人,就这样一走了之!放心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弟弟,大不了就不当这个宣王了,总会有法子去解决的,你们快走吧,多待一会儿,青儿便多一份危险,快去吧!”
“王爷,末将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公主平安抵达的,望王爷珍重!”
几人坚定地看着彼此,抱拳行礼。
说罢,鄞桓将苏苒青安顿好后,走到了宣王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斩钉截铁地开口。
“沐珏旻,你给我听好了,青儿如今这个样子,都是拜你们大靖的皇后所赐,说实话,她如今已是油尽灯枯,即便是炎老在,也只是让她多活几日罢了。若真有,真有离去的那一天,我鄞桓发誓,定要杀进皇宫,亲手斩了那妖后!”
宣王不是没有想到最坏的结局,但当他亲耳听到鄞桓如此气势汹汹地话时,脚下还是有些许松动,向后退了一步。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真有那么一天,不用你动手,我沐珏旻自会出头,定不让青儿平白受罪!”
“好,大伙儿可都听着呢,若是你做不到,本王倒是不介意手下多几条人命!”
躺在马车里的苏苒青,听到了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甚是忧心,赶忙撩开车帘,向他们看去。
“王爷,鄞桓,你们都别说了,千万不要因为我,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平,咳咳……”
苏苒青才说了两句话,就不停地咳了起来,鄞桓见状,不愿与宣王再多争辩,快步过去上了马车。
宣王也跟着走了过来,心疼地看着苏苒青。
“青儿,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去苏家看你的,你要等着我,听到了吗,你一定要等着我!”
苏苒青艰难地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宣王的手,认真地点着头。
“王爷,是苒青连累你了!你放心去吧,我会让自己好起来的。”
就这样,几人在一处岔路口分道扬镳了。
夜里,到了城门前的宣王淡然地下了马。
他早就猜到了,自己的皇兄眼见追不上他们了,定会未做任何反抗,由侍卫押着进了皇宫。
见到沐珏熠,宣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罪臣参见皇上!”
“哼,罪臣?你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枉朕还一直认为,你是这些小辈儿中最有分寸的一个,今日竟为了一个女人,犯下如此大错,你说,朕该如何罚你才是?”
“罪臣自知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悉听发落,绝无怨言!”
“这么说,你是明知故犯,故意与朕过不去了,是吗?”
“皇兄明鉴,珏旻并非故意要与皇兄过不去,只是,瑶青她现在可是西境国的大妃,皇兄再情难自禁,也不该……”
“不该什么,觊觎人妻吗?哼,说到底,你不就是嫌朕看上了你的女人吗?可那时,也是你先放弃她的,朕当初有多想纳她入宫,你不是不知道,但当朕得知你喜欢她,朕为了你这个弟弟,就忍痛割爱了,怎么,朕现在无非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不成了吗?”
“皇兄,若她仍是一介平民,臣弟绝无二话!可如今,她已是鄞桓的妻子,是您亲自下旨赐婚的,这要是让外人知道,该是何等的荒唐?您可是大靖国的天子,臣弟不求别的,只求皇兄为了自己,为了大靖国,克制自己的情感!”
“荒唐?荒唐又如何?朕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所谓的大义,牺牲了多少,你不是不知道!你好好看看朕,你的大哥早已华发横生,早就为了这个国家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如今,朕只是想为了心爱的女子勇敢一回,怎么就丢了大靖国的颜面了?朕这哪是天子,天子有如朕这般窝囊的吗?你以为朕想当这个天子吗?当初,朕就同父皇说过,朕不愿当什么太子去继承皇位,朕只想做个潇洒的王爷,可父皇为了青妃娘娘,为了你,硬是将朕捧到了这个位子!珏旻,父皇有多爱你,有多爱你的母妃,你根本想象不到!”
宣王听罢,瞬间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如泄了气一般,全无刚才义气凛然的气势。
“你可知,当初父皇为何那么轻易地同意朕娶你皇嫂为太子妃?他给了朕最盛大的婚礼,赐了朕最心爱的女人,无非就是因为他想让朕心甘情愿当这个太子!你可知,朕当初是怎么求父皇的,可父皇竟用你皇嫂一族的性命相逼,逼朕妥协,逼朕上位!沐珏旻,你竟是到了今日才懂自己被保护得多好吗?你知道朕有多羡慕你吗?”
说到激动之处,沐珏熠气得一直在咳嗽,他感到困倦至极,竟一屁股坐了下来。
“皇兄,您莫要再动怒了,臣弟真的不知,当初竟还有这事!皇兄,都是臣弟的错,可事到如今,您为何要破坏您辛辛苦苦守护的一切呢!任何错,任何罪,臣弟都认了,如今,臣弟宁可一死,也不能看着您被天下人议论,成为众矢之的!”
“你,就为了一个女人吗?你要如此背叛朕!”
“皇兄,事到如今,您还觉得这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吗?”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狡辩,说,你把她藏哪了?”
“臣弟已将她送到鄞桓的身边了,此刻,他们怕是,怕是正在赶往求医的路上。”
“求医?谁伤了,是她吗,她怎么了?你快说!”
“皇,皇嫂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得知皇兄对青儿的用心,前几日去了赵昀那儿,竟将,竟将装有至阴之物的护身符赐给了她。因为是皇嫂所赠,而且赵夫人和瑶安都有份的,所以,大家都未曾在意,谁知,谁知这至阴之物竟引得她寒症复发,就连鄞桓和江篱这样的医术都救不了她。听说有个世外高人或可一试,他们现在,应是快马加鞭地赶去找那位高人了。”
“皇后,你是说皇后对她下毒了?”
“是,臣弟绝无虚言,那护身符现已取下,就在江篱的手中。”
“她,怎么会是她?皇后一直是最端庄知礼的,难道,难道是因为嫉妒?可朕的后宫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妃子,没见她下过如此毒手啊!”
“皇兄,事到如今,您还觉得这只是女人之间的嫉妒吗?皇兄,您真是糊涂啊!臣弟猜测,皇嫂定是看出了青儿的与众不同。她是伴您时间最久的,也是最懂您的,您一个小小的眼神,皇嫂便能明白所以,更何况,这次您是动了真心的,她不想您误入歧途,不想您受天下人指责,才会如此铤而走险!可皇嫂不知道的是,青儿这次回来就已是油尽灯枯了,她强撑着身子,熬过了瑶安成婚,以她的病症,本就活不过年底,而皇嫂的这一剂猛药,恰恰加快了她的病程,致使她,怕是连十日都撑不过啊!”
说罢,宣王突然起身跪到了沐珏熠的脚边,带着哭腔,苦苦哀求了起来。
“皇兄,三弟求您了,您就放过她吧,好不好?她真的,真的快要不行了!”
“那,那鄞桓呢?他是何态度?”
“鄞桓,鄞桓已发下毒誓,若是青儿有任何不测,他,他便会亲手为她报仇,除非皇嫂能够以命抵命,不然,他便要赔上整个西境,杀入皇宫,手刃元凶!”
“放肆,真是狂妄至极!咳咳……”
“皇兄,臣弟知道,您定是舍不得皇嫂的,所以,若真有那么一天,臣弟甘愿为您效力,给鄞桓一个交代!”
“交代?你如何交代?他要的可是以命抵命,难道你要替皇后去死?不行,朕不能这么做,沐家不能没有你,大靖也不能没有你!”
“可眼看青儿就撑不过几日了,鄞桓怕是现在就恨不得将皇嫂活剥了去,臣弟再怎么,也不能亲眼看着百姓遭殃,看着皇嫂抵命啊,皇兄,皇兄……”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是臣妾犯错了,无需任何人抵罪!”
皇后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兄弟俩的对话。
他们齐刷刷地站起身来,看着皇后头戴凤冠,一副誓要就义的模样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
“臣妾失德,害了瑶青公主,害了西境国的大妃,理应自请获罪,让出后位,望皇上成全!”
说罢,便将手里的凤印高举过头顶,等候沐珏熠发落。
“胡闹!你是朕的皇后,你失德,朕也是有责任的,你以为可以以死谢罪吗,那鄞桓何等的狼子野心,他岂会善罢甘休?你真是糊涂啊,竟想到用如此拙劣的法子,你知不知道,那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臣妾就是要她死!臣妾眼睁睁地看着她祸乱宣王,祸乱鄞桓,如今,又要祸乱皇上,臣妾如何能容她!”
“你,你这哪还有一国之母的样子!”
“那又怎样?皇上是臣妾的夫君,是臣妾的天,更是百姓的天,若是天都要塌了,臣妾还要这一国之母做甚?皇上,这可是觊觎人妻,有违伦常的大忌,臣妾就是怕您越陷越深,才铤而走险的!臣妾早已做好了以死相还的准备,他鄞桓不是想要手刃仇人吗,臣妾便还了他这个心愿,换取天下太平!”
“你,你真是,咳咳……”
沐珏熠的话还没说完,便拿着手帕,捂着嘴咳了起来,这一次直接咳出了血来。
宣王和皇后见状,赶忙上前关心起来。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朕也不想再责怪谁了。唉,如今,只盼着瑶青能够多撑几日了。珏旻,朕还要你跑一趟,其他人朕都不放心,你去或许是最合适的。无论如何,都要稳住鄞桓,哪怕是要朕下旨昭告天下都行,如今的大靖国虽是兵强马壮,但百姓们仍需休养生息,切不可再生战火!”
“是,皇兄,臣弟定不辱命!”
“还有,珏旻,你也看到了,朕这些年来劳苦劳心,虽年岁还是壮年,却已是掏空了身子,朕怕撑不到暮年,太子年岁尚小,不堪重任,若有一日登基,也是需要你辅佐在侧,你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朕这么说,你可明白?”
“皇兄,您不可这样想啊!”
“好了,你这么说,朕就当你是明白了!去吧,做你的事去吧,朕这次不会再阻拦你了,宣王妃那边朕会想办法的!唉,朕累了,皇后,你也莫要再多言了,随朕去歇息吧!”
“是,臣妾知错,臣妾这就侍候陛下就寝。”
皇后重重地磕了头,起身扶着沐珏熠走去自己的寝宫了。
送走沐珏熠和皇后之后,宣王只是派人去宣王府传了话,便连夜快马加鞭地朝垣巷城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