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
太阳还不似正午那么猛烈。
霍青阳默默推开病房门，看到白连云和石林晚坐在病床上，就这样望着对方发呆。
霍青阳轻咳一声。
“还搁着眼神拉丝呢？”
白连云猛地回过头，将手收了回来。
霍青阳走近，给白连云戴上了口罩，眼底暗流涌动。
“为了你偷偷出来，小和都生气了。”
白连云发出几个气音的干笑。
“快点好起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释。”
“要是被他知道了，我肯定拦不住他要来看你。”
白连云哼了声，拽了拽霍青阳的头发。
Enigma将人背上，迈着大步往外边走去。
察觉到背上那人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他的步伐迈的更大了。
他问。
“不用道别吗？”
白连云答。
“不用。”
“要是多说一句话，我可能会死在那里。”
霍青阳无奈。
他抖了抖背上的那人，又把白琉月喊到了边上。
白琉月红着眼眶，有些责怪地小声道。
“哥哥，我都听见了。”
白连云一怔。
于是松开了一只搂着霍青阳的手，垂了下来。
白琉月哭丧着脸，牵过那只手。
三个人就这样一路往车库走了去。
直到阳光再也照不见他们。
把白连云塞进副驾驶后，三个人又坐了一会儿，等王舟把药取回来。
霍青阳瞥了眼副驾驶状况不是很好的白连云，始终不敢开车。
一旁的omega，前额的刘海完全被冷汗浸湿，痛苦地靠在窗户边，捂住了嘴。
白连云沉重的呼吸在小小的空间里实在是太过明显。
众人听着那挣扎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左手的颤抖已经肉眼可见。
白连云喘着气松开了右手，悄悄摸摸地往左手的伤口上揩过去。
霍青阳眼疾手快的摁住了他。
“你又想伤口裂开吗？”
那因为过度呼吸而通红的面颊，慢慢的开始变白。
眼眶盛不下眼泪，豆大的雨点落下来。
“抱歉……我……”
坐在后排的两个小孩猛地站起来，往前排挤过去。
“哥哥！？”
“学长！？”
“你干什么，别妨碍我照顾我哥——”
“你才是！连纸都不会递一张的粗神经女——”
霍青阳面无表情的又给两人，一人一个暴栗。
“都别管他，让他哭。”
白连云尴尬的吸了吸鼻子，扭过头不让三人看自己的表情。
霍青阳终于松了松绷紧的表情。
缓缓启动车子。
“想哭是件好事啊。”
“最起码这是一件让你产生了留念的事情。”
留念……
还是后悔？
白连云咬了咬牙，全都吞进了肚子。
石林晚留下的临时标记消失了……
身上的余温已经不再。
之后所有的东西，他的家，他的画室，他的卧室，全都会是另一个人的。
石林晚是个温柔的人，所以他才会把选择权留给自己。
可白连云是个自私的人。
如果最终都会把他抛弃的话，那还不如，由他来推开。
他抖着声，嘴硬道。
“我没有留念。”
霍青阳呵呵一笑。
“好，你没有留念——”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进了老街。
穿过了老街店面。
恍如隔世。
闭上眼睛，就能听见的叫卖声，隔壁的麻将馆日常大声吵架，楼下看门的大黄，总是对着路人吠叫……
他真的回来了。
回到这个住了好多年的，三十平的毛坯房……
离开前室内还摆满了绿植。
白琉月住校后，这些植物和室内的摆件，也都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看来得大扫除了。”
白琉月兴致冲冲地撸起袖子，又把站在画框面前沉思的王舟拽走了。
“小舟子也别干站着，干活了！”
王舟迷惑地转过头。
“小舟子！？”
白琉月一挑眉，扔过去一把扫帚。
“有问题吗，小舟子？”
王舟碎碎念了几声，又看了一眼在旁边淡淡笑着的白连云，忍了下去。
“没有！没问题！”
三十平本就没有多大，打扫起来也并不吃力。
再加上两个年轻人动作很快。
不到半个小时整个房间又变得焕然一新。
阳台上。
白连云坐在一张摇椅上，昏昏欲睡。
霍青阳搬了张凳子坐在他旁边翻了本书架里的书看着。
“你很害怕吗？”
白连云缓缓睁开眼睛，望向旁边头都没抬的人，有点难为情地小声道。
“有点……”
霍青阳应了声。转头把白琉月喊了过来。
他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白琉月，自己则去负责了大扫除的收尾工作。
少女有些不安地握紧了白连云的手，漂亮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我在呢哥哥，安心睡吧？”
白连云摇了摇头。
“我不想睡，我就想看看天空。”
白琉月轻声道。
“那得趁现在多看看了。”
“明天，我会喊人给阳台装上防护栏。”
白连云失笑。
“小月儿，这是准备让我坐牢吗？”
白琉月摸了摸白连云的头发，哼哼几声，从后边双手搂住他的脑袋。
“对，我要把哥哥关起来，哪儿也不让去。”
白连云嘟囔着。
“二楼也摔不死人……”
白琉月急着捂住了白连云的嘴。
“哥哥——”
“好好好，不说了。”
这里看不到云。
阳光照的身上暖烘烘的。
抬眼望着那蓝的过分的天空，白连云猛地想到了王舟画的那个破破烂烂的牢笼。
只得是呵呵笑了几声。
他终究还是逃走了。
他白连云。
果然，是一个面对爱，只懂得逃跑的胆小鬼啊。
另一边。
霍青阳和王舟正挤在小浴室里晾床单。
霍青阳本身就长得高，面相也不是温和那派的。
自带的气质多少有点压迫感
这让王舟有些局促。
事实上，围绕在白连云学长周围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些奇妙的气质。
所谓的物以类聚，倒是让王舟这几天大开眼界了。
他有些神游的和霍青阳抖了抖床单。
“你是叫王舟吧？”
王舟点了点头。
“您是……”
“害，别这么怕。我是白连云的哥哥，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喊我一声霍哥。”
王舟又点了点头，乖乖喊了声霍哥。
“小舟你啊，最好早点放弃白连云吧。”
王舟听到这话却是顿时抬头。
“为什么！？”
霍青阳熟练的叼着根烟，嘻嘻笑道。
“因为像你这样的，肯定受不了他。”
“白连云那纤细的内心，可经不起更多的折腾了。”
王舟皱着眉，反问。
“明明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受不了？我和那位石林晚可不一样——”
霍青阳愣了下，笑得更开心了。
“哎哟，你这小孩。”
“这是起跑点都没找到呢。”
他耸了耸肩，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抢过了王舟手里的另一半床单，往阳台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