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渡心下一凛。
新的质子一般会在上一任质子二十五岁时，来到京城交接，旧质子便可在那时回国。
池舟今年十九，再过六年，他就要回到故土。
六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不……
还是有些短的。
“谢谢母妃开导。”姜渡的脸色较刚进屋时明朗了许多。“我会好好思虑一番的。”
昨天池舟离开时，明显是置了气的。
一天过去，不知有没有好一点。
“那就好。”德贵妃莞尔一笑。“我倒希望，你能多一些想要的。若天下人知道东宫太子，身居高位，却毫无欲望，怕是都要笑你。”
她没问姜渡唾手可得的究竟是什么。
反正，对于太子来说，有几样东西不是唾手可得的呢？
姜渡跟着笑了两声，再同德贵妃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告退了。
*
姜渡并没有急不可耐地去找池舟，他需要时间理一理思绪。
但当他连续三天都做了同一个梦，被小厮提醒是否要安排个通房丫鬟时，他准确地意识到，不去见他，这个梦怕是停不了。
所以他难得地，遣人同太傅告了假，往池舟那边去了。
三天过去……也不知道池舟是否还生着气。
行至院外，姜渡便听到了里头丫鬟咯咯的笑声。
池舟院内向来冷清，这可是个难得的景象。
姜渡有些不祥的预感，没做停留径直踏入院内。
里头静了一瞬。
丫鬟小厮反应最快，立马扑了满地。
“参见太子殿下！”
池舟回过神，鞠躬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而站在他旁边的人却未行礼，径直热情地迎了上来。“二哥！你怎么来了？”
姜渡皮笑肉不笑。
“小五……你怎么在这？”
“前几天晚上，我恰巧碰见那南国质子拦了阿舟欺负，英雄救美了一番。”姜棠得意洋洋，又回头问池舟：“阿舟，你不介意当一下美人吧？”
池舟眼眸含笑：“承蒙殿下厚爱，臣不介意的。”
姜渡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放在油灯上，被小小的火焰撩得一阵一阵的疼。
那天回宫后，要是自己跟着他就好了。
不至于让他受欺负，也不至于……让姜棠钻了空子。
“二哥，你来做什么呀？”姜棠又跑回池舟身边，蹲着逗起了地上的小黑猫。
姜渡眼看着池舟，回答说：“路过，随意看看。”
听到这话，池舟自嘲地笑了声，再蹲下跟姜棠一起，轻抚猫咪。
那两人一猫，甚是和谐。
姜渡成了院内格格不入的存在。
“噢……我给阿舟送来的小猫，二哥觉得好不好看？”姜棠倒是没冷落姜渡，热情地同他搭着话。
姜渡随口：“……好看。”
“母后不让我养，觉得黑猫邪性。”姜棠嘟着嘴委屈。“所以我只好放阿舟这里，准备以后时不时来看看他。”
“你别给他添麻烦。”姜渡不赞同地说。
“不麻烦呀。”姜棠碰碰池舟肩膀。“阿舟，你觉得麻烦吗？”
池舟神色淡淡：“不麻烦的。”
“看吧？”姜棠哼哼两声。“阿舟人可好了。”
姜渡不想瞧这碍眼的场景，却也不想离去，就跟块大石头一样，矗立在那。
“……二哥？”姜棠疑惑地看去。“一起摸摸小猫？”
姜渡这才有了由头走过去，他挨着池舟蹲下身子，双指抚过黑猫的脊背。
“它有名字吗？”
“还没来得及取，要不二哥给它取一个？”姜棠笑眯眯。“这样，这个猫，就是我们三人共同的了！”
“五殿下。”没等姜渡开口，池舟便出声打断。“太子殿下事务繁忙，一只小猫，不值得被他惦念的。”
姜棠：“哦哦也是，那我回头再想想。”
姜渡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池舟说的，是真的仅仅指这个小猫，还是……借猫喻人。
“……池舟。”姜渡还是开口。“能借一步说话吗？”
姜棠抚猫的动作停了一瞬，复又继续。
池舟也没拒绝。
把姜棠独自留在院内，唤小厮打水过来净手之后，池舟又把姜渡带进了书房。
外头日光正盛，阳光穿透门扉洒在屋内，星星点点，如水波荡漾。
“殿下要说何事？”池舟开口。
“你可还在生我的气？”姜渡语气急切，直直开口。
池舟：“不敢。”
不敢，而不是没有。
证明他确实还生着气。
姜渡再靠近半步。“……抱歉，是我错了，你……你别生气了。”
他没有哄人的经验，也没地方取经，只能干巴巴地这样说。
“殿下是在命令我吗？”池舟疑惑地问。“命令我不要生气？”
姜渡弱弱地回答：“……没有，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生气。”
“希望就只能是希望。”池舟背过身不看他。“我还希望殿下可以放下对龙阳之好的成见，殿下肯吗？”
“……肯。”姜渡重重点头。“我肯的……我今日来……”
姜渡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日来做什么？不是路过了？”池舟逼问。
“我今日，是特地来见你的。”姜渡说。
“见了我，然后呢？”池舟回身与他对望。
姜渡闭眼，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开口。“……我连着做了三日梦，每日都会梦见你。”
池舟步步紧逼：“梦见我什么？”
“梦见你与我……缠绵床榻。”
姜渡说出来的一瞬间，面色骤然绯红。
他向来君子端方，自觉这话……实在是太过放浪。
“我并非有意冒犯。”姜渡着急解释。“只是梦中内容实在非我能控……”
“哦？”池舟笑得促狭。“日日都做？”
“……日日都做。”
“做一整晚？”
姜渡羞赧，艰难承认：“做一整晚。”
“太子殿下好精力。”池舟‘夸赞’道。“就是不知道，现实中，是不是也能从夜深到天明？”
“你别调侃我了。”姜渡再往前迈半步，两人距离只剩下一拳。“我……”
“你什么？”池舟眼尾上挑。
“你帮帮我。”姜渡低声，带了丝哀求之意。“这梦着实太过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