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门一打开，一股刺骨的寒气就涌了出来，明明是室内，却比外面的冷空气还要冷上几分。
林格跨进仓库，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七个人。
七个被冻结在生命最后一刻的人。
一个正要拉下印刷机手柄的工人，脸上还带着用力的表情。一个正在递送纸张的学徒，身体前倾，保持着奔跑的姿态。还有几个围在桌边，似乎在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的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蓝色。最惊悚的是他们的眼睛，全都圆睁着，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恐惧。
林格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开始仔细观察。
他不是驱魔人，他是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人，他相信科学。
他没有像神棍一样跳大神，而是像个法医一样，开始了他的“现场勘查”。
他蹲在一个冰雕前，借着昏暗的油灯，仔细观察尸体表面的白霜。
不是普通的冰霜。
这霜花，形状非常规整，像一片片微缩的六角雪花，但每一片的中心，都有一个更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核心。
他又闻了闻空气，除了阴冷，还有一种……淡淡的杏仁味。
氰化物？
不对。如果是毒气，尸体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走到房间中央，那里有一张桌子，上面散落着一些纸张和铜制的密码盘。他注意到，桌面上有一滩已经凝固的、深褐色的液体。
他伸出手指，想去蘸一点。
“别碰！”德米特里低吼一声，“之前的秘密警察碰了一下，半条胳膊都废了！”
林格动作一顿。他眯起眼，仔细看向那滩液体。液体表面也结了一层薄霜，但和尸体上的不同，这里的霜花更大，而且中心的黑点在……微微蠕动？
幻觉吗？
林格假装闭上眼睛，开始念念有词：“无辜的灵魂啊，向我展示你们最后的所见……”
他一边演戏，一边在脑中疯狂分析。
香草.特兰这回究竟又在搞什么鬼，林格还没搞清楚，但至少这回，她的帮手只有一个。
而且，他被蹊跷的谋杀现场给吸引了。
超低温、杏仁味、诡异的冰霜、有腐蚀性的液体……这些线索组合在一起，指向的不是什么怨灵。
这更像某种……生物攻击。或者说，魔法生物。
现代生化变异片看多了，脑子里自然会出现这么些东西。
他曾经在戈尔斯克圣女修道院的里诺神父的房间中找到一本书，一本怪诞手抄本。其中提到过一种来自西伯利亚极北之地的元素生物——“霜骸蠕虫”。
这种虫子极小，肉眼几乎看不见。它们以生命体的热量为食，一旦接触到生物，就会瞬间吸干其体温，将其冻结。而它们排出的代谢物，就是一种带有杏仁味、具有强腐蚀性的液体。
手抄本上说，这种虫子极难控制，只有最高明的“驭兽师”才能驱使它们。而驭兽师，通常隶属于一个古老的组织……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这不是单纯的超自然事件。
“你是让我来查案子的吗？香草小姐。”
“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对，我无所不能，你有个手下也是这种死法吧。”
“对。”
“那么，你认为有谁会用这种办法来对付你的人？”
“我觉得这是猎魔工会的手段，有人控制了这种“霜骸蠕虫”。”
“你也知道霜骸蠕虫？”
“我知道的比你多得多！”
林格的目光扫过整个仓库。他需要一个决定性的证据，一个能让香草彻底相信他的“神力”，同时又能指向真凶的证据。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印刷工人的冰雕上。
那个工人的姿势很奇怪，他不是在工作，他的身体紧绷，一只手伸向怀里，似乎想去掏什么东西。
林格缓缓走过去，嘴里继续念着神神叨叨的祷文。
“我看到了……背叛的烙印……”
他伸出手，覆盖在那个工人的胸口，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
在德米特里紧张的注视下，林格猛地睁开眼睛。
“就是他！”他大喝一声，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怨灵……就是从他身上爬出来的！”
说着，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一掰。
“咔嚓！”
冰雕工人的衣襟被他掰下一块，露出怀里藏着的一个小小的黄铜徽章。
徽章的形状很独特，是一只翅膀折断的鹰。
德米特里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格在观察现场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工人的位置最特殊。
其他人都是在正常工作或交流，只有他，姿势充满了戒备和攻击性。而且，他怀里有东西，衣服的褶皱非常不自然。
最关键的是，林格在那本手抄本上读到过，“霜骸蠕虫”的宿主，也就是那个“驭兽师”，虽然能控制蠕虫，但自身也会被其气息感染。他们身上会常年散发一种普通人闻不到，但对某些生物有致命吸引力的气味。
比如，仓库角落里，那只被活活冻死的老鼠。
老鼠的尸体，正对着这个印刷工人。
所以林格断定，这个工人，就是释放“霜骸蠕-虫”的元凶。
他可能想利用虫子杀死在场的所有人，伪造一个无差别攻击的现场，但他低估了“霜骸蠕虫”的威力，或者说，他驾驭不了，最终玩火自焚，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但他不能这么说。
他必须用神棍的方式来解释这一切。
“这个人的灵魂，被贪婪腐蚀，他主动向阴影敞开了怀抱，成为了怨灵降临人间的‘门’。”林格的声音庄严肃穆，充满了神性的光辉，“现在，门已经找到了。剩下的，就是净化它。”
林格说到这，将徽章递上，“香草小姐，这东西你应该认识吧。”
香草.特兰把徽章收起，放进口袋，说道：“我会调查的。”
林格抓起桌上的一瓶劣质伏特加，拧开盖子，将酒淋在印刷工人的尸体上，然后掏出一根火柴，准备划燃。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香草.特兰：“别烧。”
“行，不烧也行，你要慎重处理这件尸体，很危险。”
他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神”，就越安全。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格摆出一副高人姿态，“我只是遵从神的指引，为迷途的羔羊驱散阴霾。”
香草.特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卡片，卡片上用花体字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钟楼’酒馆，找一个叫‘铁匠’的人。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