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拭面前的牌位，“爷爷这是想奶奶了？”
楚老爷子指腹一点点拂过牌位上的名字，语气沉痛，“你爷爷这辈子不负信仰，无愧良心，唯独负了你奶奶和那个可怜的孩子。”
江离安慰道：“您已经尽力了，别为难自己。”
楚老爷子悲怆的神情中掺杂着一丝无可奈何，失口道：“是我亲手把他们推向深渊的。”
江离心中惊诧不已，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老爷子主动提起往事。
楚老爷子对以往的事情绝口不提，楚家知道内情的也就管家一个人。
本以为楚老爷子会再说点什么，他却转移了话题，关心地问：“小脸没点血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江离摇头，漾笑，“爷爷放宽心，我很好。”
楚老爷子紧绷的神色一松，“好生养着，别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以后到了爷爷这个年纪，有你受的。”
江离猛点头应付过去，望了眼江老爷子的遗像，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语带恳求，“爷爷，我发现一些线索，大哥很有可能还活着，我想离开俞城去找他。”
门口正往里走的人，闻言脚步一滞，僵硬地停在原地。
楚老爷子想到江睿不免颓伤，沉默良久，叹息道：“等致一周年庆过后，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不用考虑爷爷。”
“谢谢爷爷。”
江离震动地看着面前的老人，她以为会废一番波折，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
她知道老爷子一直盼着，她跟楚寒能生下一个孩子。
可她闭眼都是那两个血淋淋的肉团，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感觉自己如同要溺毙一样。
楚老爷子望了眼门口方向，胡子抖了抖，“不管在哪，也要时常回来看爷爷。”
江离欣然答应，“那是当然。”
晚餐的时候。
楚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从上桌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人显得格外深沉。
楚老爷子将两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嘴角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翘了翘，好心情地又多吃了几块肉。
楚寒看他吃得那么欢，一张脸又黑又臭，“爷爷您慢点吃，小心噎着。”
江离桌子底下狠踹了楚寒一脚，看他的眼神暗含着警告：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楚寒侧目望着江离，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楚老爷子见自家孙子吃瘪，心情大好，提起公筷，给江离夹了块排骨，“阿离，多吃点，今天的排骨烧得格外入味。”
江离笑着接过，“谢谢爷爷。”
爷孙俩其乐融融，反而作为亲孙的楚寒，反倒像是一个局外人。
楚寒拿起筷子从江离碗里，夹过来她咬了一口的排骨，埋头闷声不响地往嘴里送。
江离：“......”
幼稚。
江离本觉得他抢肉吃的行为有些好笑，忽而又笑不出来，心尖涌起一丝心疼。
是因为被忽略了，才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吧。
江离将餐桌上楚寒爱吃的菜，每样都夹了一些放进他碗里。
楚寒身形怔住，捏着筷子的手指，掐得关节泛白，眸光深邃地盯着江离，仿佛要将她看穿，阴云密布的脸逐渐拨云见日。
哪怕没抬头，江离也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埋头用力咬了一口菜在嘴里。
冲动是魔鬼。
楚老爷子瞧着自家孙子，那不值钱的样，简直没眼睛看，轻咳两声，故作严肃的开口，“吃饭。”
一顿饭在温馨和谐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
江离主动提出陪老爷子下棋，楚寒进茶室时，江离跟楚老爷子一盘棋已经下到一半。
楚寒拿了个软枕垫在江离身后，坐在她身旁给她剥葡萄。
江离心思全在棋盘上，直到葡萄喂进嘴里，她才注意到身旁多了一个人。
她唇角沾上葡萄汁，配上懵懵的表情，少了平时的冰冷，多了几分娇憨。
楚寒指腹擦掉她唇上沾染的果汁，眼里尽是宠溺的笑意。
江离见惯了楚寒浪荡的，混不吝，痞邪的笑，她很少在他脸上看到像这样真实的笑，一时间有些愣神，捏着棋子迟迟没有下子。
“咳咳。”
被当作透明人的老爷子清了清嗓子，“下棋分心，水平降一半。”
江离脸颊发热，忙伸手落子，刚伸到一半就被楚寒捉住手，往前移了两步落子。
看他落定的方位，江离眼睛一亮，围困中突然打开了新的局面。
楚老爷子瞪了楚寒一眼，带了点小情绪，“观棋不语真君子。”
楚寒低头又开始剥葡萄，动作优雅，看着赏心悦目，“我说话了吗？”
楚老爷子没好气道：“给老子滚蛋，少杵在这里碍眼。”
江离：“......”
楚寒接下来没再说话，专心的剥葡萄喂葡萄，一盘葡萄江离吃了一半。
下了几局后，大灯泡老爷子见江离一脸疲色，便收了棋赶她回去休息。
楚寒和江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茶室。
目送两人的背影离开。
管家不解地问：“先生，您怎么会同意少奶奶离开俞城？”
他跟楚寒走到禁闭室门口，恰好听到里面的谈话，当时楚寒那个脸色差得简直不能看。
楚老爷子一脸的高深莫测，“温水煮青蛙，不知道要煮到什么时候，给那小子添一把火。”
“......”
管家担忧道：“要是少奶奶铁了心不回来呢？”
楚老爷子不答反问：“刚刚饭桌上看到了吗？”
管家怔怔地点头，随即面露喜色，“少奶奶给少爷夹菜了。”
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可自打他们结婚以来，江离别说给楚寒夹菜，就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他。
楚老爷子胸有成竹，“风筝飞得再高，还是被那根线拉着。”
人一旦有了牵绊就做不到洒脱了。
两人回到卧室，佣人就送来了烧好的药汁。
江离整个人疲累得不行，一边泡脚，一边靠在软椅上昏昏欲睡。
楚寒很想问她，在她心里他算什么，是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