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恬见到沈阔时，他身上穿着家居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羊绒外套，倚靠在车旁，一直注视着她过来的方向。
她急步凑上前，拢了拢他的外套，“身体还没好就出来吹风？”
他捉住她的手，微笑着说，“说好不走的，醒过来你就不见了。”
说得她好像不讲信用似的，她微微蹙眉，见他穿得单薄又有些不忍，“别站在风口里，跟我上去吧。”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脸上笑意渐浓，“好。”
沈星仪下午就出门了，屋里只有她一人。
沈阔在沙发处坐下，面容有些病态的颓然，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的身上。她端了杯热水过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他捉住她的手，手背贴在他额头，“不烧了，姜汤我也喝了，很快就会好的。”
她抽回手，在他身边坐下来，“喝了水，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揽过她的肩膀，眼里有笑，“过年跟我一起去北城好不好？”
她只觉得心中轰然，有些答非所问，“你不是申城人吗？”
他微沉的声音响起，“或者我跟你一起回兰陵见丈母娘，好久没见到忻忻了。”
她反应有些迟缓，除了空调细微的声音，四周的一切声响都像隔了一层薄膜，仿佛全世界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一对上就改变自己的初衷。这不是她一直想听到的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只觉得这是他病中的胡话呢。
她笑了笑，神色没有半分异常，“沈阔。”
“嗯？”
她斟酌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到此为止吧，我们已经结束了。”见他一声不吭，她又继续说道，“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挺功利的。我一直很羡慕你的成长路线，但我知道我和我的家庭没有那样的能力。我也不是个很有趣的人，除了一颗真心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东西了。我自尊心还特别强，我……”
“别说了。”沈阔出声打断了她，脸上愈发苍白。
她的双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类似于好好商量的语气，“以你的条件，以后找个旗鼓相当的女孩子婚配是轻而易举的。不一定要多漂亮，最好能支持你的事业，性格相合或者互补都是可以的，你的人生也会更加顺利。”
沈阔眼眶微红，脸上挂着一丝苦笑，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后脑，“连我找怎样的对象都帮我想好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个什么样的？”
——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你而已。
她捧起他的脸，笑容很温和，心里不想再拖泥带水，“父母的生养之恩大于天，他们肯定希望你好，我也一样，你会越来越好的。”
沈阔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他的女孩打定主意要离开他了。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两人的体温再一次熨贴，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这是他过去二十几年人生中最无力的时刻，就像清风吹过他的掌心还没有握住就悄悄溜走了。
她轻轻拍了拍他坚硬的脊背，笑着说，“谢谢你，沈阔，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很开心。”
他喉间一梗，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疼，如刀绞似的，“以后一定要找个比我好的，你值得最好的。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就做你自己。”
她轻轻地点头，滴滴清泪晕湿了他的衣襟，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好。”
……
沈星仪回来时，就看到她双手抱膝坐在沙发里，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上盖着一层薄毯。那视线分明一直盯着窗外，走近一看才发现她半阖着眼，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透。也不知道她这样坐了多久，那模样却是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无助。想起大学时，她被孙晨伟欺负的时候，也未曾像这般萎靡不振，郁郁寡欢。
沈星仪轻轻走过去，拂去她鬓角泪湿的碎发，也无从安慰，只能拍拍她的肩膀，“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睁开眼摇了摇头，“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了，可是放弃一个人比爱一个人还要难。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爱而不得，现在好像懂了。我没法大方地把他拱手让人，可是也不想他今后的人生因为我而晦暗平庸。他应该是耀眼的，青春活力的。”
沈星仪叹了口气，“为什么不为自己多想想呢，你有什么错？你不管他的意愿就执意离开他，兴许这会儿他比你还要难受。”
她抹了抹脸颊，“难受也是一时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沈星仪心疼地抱住她，半开玩笑的口吻，“初恋都是难忘的，多谈几个就好了。”
她有些破涕为笑，“我才不要呢。”
沈星仪睨了她一眼，“有句话我说了你别不爱听，能放弃的说明还不够爱。哪有那么多爱得死去活来的，都是经历太少了，像我……”她清咳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不要把太多情绪消耗在未知的可能性上，要学会享受当下。”
她笑说：“你也不是没哭过。”
沈星仪撇撇嘴，“我可没为男人哭啊，我是替我自己难过，怎么就从美女塘主变成渣男收割机了呢？”
她轻轻吐纳，“那是因为你过分美丽呀，招人。”
沈星仪笑了，“是吗？”
她下巴指了指卧室的方向，“你把那些过分招摇的衣服换换风格，看看会有什么效果。”
沈星仪一脸的不情愿，“不管，我觉得漂亮就行了。”她突发奇想，“我们来玩变装游戏吧，反正我衣服多的是。”
她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你又发什么疯？”
沈星仪忽然来劲了，“试试嘛，你整天穿得那么贤良端庄，换个风格看看呀！”说完她就拉起郁恬去了卧室。
一柜子的衣服堆积如山，沈星仪挑了几件出来，给她搭配。室内空调开得很高，四季的衣物都能换着穿。郁恬一开始还放不开，被她带得慢慢适应了节奏。两个女孩在穿衣镜前互相比划换装，嘻嘻哈哈，恣意地欢笑。
郁恬换上一条大开背红色吊带丝绸裙，玲珑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沈星仪站在她身后拢了拢她的长发，惊呼道，“天呐，我上次就说你应该穿红色吧，多美啊。”
沈星仪给她摆了个掐腰的造型，远远一看，拍手叫好，“这条裙子我没穿过，送给你了，就当失恋礼物。”她拍了拍郁恬的臀部，语气近乎放浪，“姐妹，你行情好得很呐！”
郁恬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左右侧身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唇角勾起一丝羞赧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