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讨个公道
本来以为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不成想尹若云会因为这一夜而有了身孕，一直密切关注尹若云的康嬷嬷知道这孩子绝对不可以留。
留下来就会是静安侯府一辈子的耻辱，永远也洗涮不掉。
她就大着胆子给尹若云下了药，下药的时候自然是通过烟柳的手。
真相大白。
庞夫人身子剧震，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闭了闭眼睛，疲倦地摆了摆手。
“这件事绝对不可外传，只要有一个字传出去，你们就都别想活了。”
除了烟柳，都是她身边人。
康嬷嬷忙道：“奴婢们不敢，只不过这烟柳……”
她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要不要灭口。
烟柳吓得瑟瑟发抖，拼命磕头求饶。
庞夫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处置了。”
区区一个丫头，杀了就和踩死只蚂蚁一样，她半点没在意。
康嬷嬷会意，正准备让人将烟柳拖出去。
烟柳猛地抬头，双眼炯炯地看向庞夫人，声音也比之前大了许多：“夫人，奴婢虽然是尹若云的婢女，可奴婢忠心的人却并不是她，奴婢是奉了念儿小姐的吩咐，跟在尹若云身边的，奴婢和尹若云从来就不是一条心。”
庞夫人本来微阖着眼睛，似睡非睡，听到沈念儿的名字时，眼皮一抖，抬眼看过去。
“你是沈念儿的人？”
呵，有意思。
烟柳用力点头：“是的。”
“怎么证明？”
烟柳一怔：“夫人想要奴婢怎么证明？”
庞夫人想了想：“我要你回去告诉尹若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以前她只是不喜欢尹若云，有时候想起她是沈念儿讨厌的人，还会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一点，但知道真相之后，对她除了厌恶就是憎恨。
下作东西！
果然骨子里就是个贱的。
费了诸多心思摇身变成了沈家二小姐，却半点没有沈家的礼仪规矩，居然想给自己儿子下药，还主动投怀送抱……
既然如此，就让她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看她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烟柳毫不犹豫道：“奴婢遵命。”
庞夫人便让康嬷嬷送她回去，顺便看看她是怎么完成任务的。
就在这时，外面来人禀报：“夫人，沈夫人来了，说是来探望尹姨娘的。”
“呵，来得还真是时候。”庞夫人冷笑一声，改变了主意，让康嬷嬷先将烟柳带到屏风后面，然后让人将尹氏请进来说话。
尹氏本来想让吴嬷嬷跑一趟，最后还是不放心，亲自来了。
她想着通报之后就会被带到尹若云的房间，没想到会被带到庞夫人那里。
一进厅门，看到端坐在上座的庞夫人，端态优雅地正在饮茶，尹氏愣了愣。
她很快笑道：“夫人，我听说云儿有恙，冒昧来访，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庞夫人似笑非笑，放下茶杯：“沈夫人说得不错，你来得的确冒昧了。”
尹氏一愣。
接着她就笑道：“庞夫人说笑了。”
庞夫人笑容收起，冷冷道：“谁和你说笑，沈夫人，都说沈家乃是世代书香，教出来的好女儿啊，真是恪守妇道，大家闺秀！”
尹氏听出来话中的讽刺之意，颇为不快，心想我女儿配你家那个浪荡子，绰绰有余，现在刚刚小产，就说这种没意思的话作甚。
只是想到自己日后还要依仗着静安侯这棵大树，眼前这位庞夫人就得罪不得。
她赔笑道：“若云这孩子哪里做错了，得罪了夫人，是我教的不好，等她养好身子，我定要她来向夫人您赔罪。”
她故意提养好身子，暗示庞夫人若云还小产着呢。
庞夫人不为所动：“女不教，母之过，这样的女儿，沈夫人还是领回家去好好教导吧。”
什么意思？
这是要赶若云回娘家？
尹氏心头着恼，暗想这位庞夫人简直不可理喻，若云是你的儿媳妇，刚刚小产，你们就想把她赶回娘家调养，太过份了。
你们楚家就缺这点银子给若云调养身体吗？
她正想发作，吴嬷嬷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她稍安勿躁。
尹氏忍了又忍，才勉强笑道：“若云身子骨从小就弱，的确是给夫人添麻烦了，也好，我先接她回去将养教导，等她养好了身体，学好了规矩，再送她回来给夫人您赔罪。”
庞夫人面无表情道：“也不必送回来了，我们楚家的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尹氏的脸色终于变了。
欺人太甚！
庞夫人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嫌弃云儿，不许她再踏进楚家大门，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她气得直打哆嗦：“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沈家是高攀了，也没必要露出这副嘴脸吧，从她进门到现在，庞夫人一直坐在椅子里，屁股也没抬一下不说，也没让她坐，更没让丫头上茶，礼数缺失之极。
就这种态度居然还敢笑话她的女生没有教养！
庞夫人冷冷道：“沈夫人的夫君乃是翰林院掌院，总不会连我这话的意思也听不明白吧，也罢，沈夫人既然不明白，那本夫人就说得明白一点，尹若云不守妇德，做出失格之事，楚家留她不得，劳烦夫人带她回去，以后是死是活，都和我楚家无关。”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要休了尹若云。
尹氏脑子里嗡的一声，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半晌，她才问出一句：“云儿她怎么失格了，就因为她小产了？你这是欺人太甚！”
庞夫人微阖双目，已经不愿再开口。
康嬷嬷道：“你家女儿做的好事，我家夫人却不好意说出来，沈夫人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问你的好女儿吧。”
尹氏心想难道当真是云儿做错了事，得罪了庞夫人？若是这样，不管怎样也要将云儿拉来给庞夫人请罪。
她哑着嗓子道：“我想先见见云儿。”
“夫人，这边请吧。”
康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在前面引路。
尹氏和吴嬷嬷跟在后面，心情都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吴嬷嬷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的都是尹氏特意拿来给尹若云养身体的好东西，什么人参燕窝，贵重之极。
楚府占地极广，修建得更是美轮美奂，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尹氏和吴嬷嬷边走边在心里惊叹，这楚家真是财大气粗，若云嫁到这样的人家来，当真是有福气，就算是个妾室，也比嫁到别人家的正室要阔气得多。
说什么也要让若云在楚家站稳脚。
这次小产了怕什么，若云还年轻，迟早还会怀上孩子。
只要她生下楚世子的嫡子，这世子妃的位置还不是她的！
嗯，定是若云小产后心情不好，言语间冲撞了庞夫人，故而庞夫人才会这般刁难，自己要好好劝说云儿，让她勿要得罪庞夫人这个婆婆。
尹氏心里想着事，没留神越走越偏，也越走越荒凉，等她停下脚步，看到眼前是一座破败的院落，整个人都惊了。
这康嬷嬷怎么带路的，怎么把自己带到下人的地方来了，不对，楚家下人也不住这样的地方吧？
康嬷嬷站在两扇破洞的木门前：“沈夫人请进，尹姨娘就在里面，这里清静，无人打扰，夫人谈完了，就把尹姨娘带回去吧，哦，不，应该是沈二姑娘。”
她鄙夷地扯了扯嘴角。
尹氏差点背过气去，暗骂一句狗眼看人低！这侯府的下人也敢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
但她还真不敢得罪康嬷嬷，只好忍气道：“我家云儿怎么会住在这里？”
跟狗窝一样，沈家也没这么破烂的房子。
“夫人进去问了沈二姑娘，就什么都明白了。”康嬷嬷说完，就径自离开了。
尹氏心底骂了一句，想起尹若云就在屋里，急不可耐地往里就走。
一进矮门，就被一股子难闻的气味熏到了。
里面，尹若云躺在一床破烂席子上，盖的被子又脏又破，连本来颜色也看不出来，正沙哑着嗓子要水，声音虚弱。
听到脚步声，她微微提高声音，喘息着道：“烟、烟柳，水，快给我拿水……”
尹氏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云儿！”她哽咽着道。
尹若云抬眼，呆住了。
“娘亲？”她不确定地喊道。
“云儿！”尹氏哭出声来，紧紧抱住了她，又闻到难闻的气味，她也顾不得了，只是紧紧搂着尹若云，哭个不停。
尹若云也抽抽噎噎地泪如雨下，把头埋在尹氏怀里，似乎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吴嬷嬷也在一旁拭泪，劝道：“夫人，若云小姐刚刚小产，哭多了会伤眼睛的，快别哭了，让若云小姐喝口水吧。”
她走到一旁去拿桌上的茶壶，没想到茶壶是破口的粗陶不说，还是空的，顿时愣了。
“那边有水……”
尹若云沙哑开口，抬手指了指屋角，有一口大水缸。
吴嬷嬷过去一看，缸底还有一些水，浑浊不堪，还有些味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喝，不由皱起眉头。
不过听尹若云沙哑着嗓子，连是拿瓢舀了半勺水，送到她面前。
“这水怎么能喝呢，吴嬷嬷，你去让人送茶来！”尹氏道。
没等吴嬷嬷开口，尹若云就探身过来，一把过这水瓢，大口大口地喝了个干净。
吴氏：“……”
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心里酸得不是个滋味，她的女儿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太可怜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娘来带你回家。”她抱住尹若云，手指触到她瘦成一把骨头的肩，心疼得不得了。
尹若云眼睛一亮：“娘亲，我、我可以回家了？”
“嗯，娘来接你回去，好好调养，他们楚家不肯出钱给你治病，娘给你治。等你养好身子，娘再送你回来，给你婆婆好好道个歉，认个错……”
尹若云眼底的光芒黯淡下去，颤声道：“还、还要送我回来？”
“当然要送你回来，你是静安侯府的人，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你嫁到这样的人家，虽然……”尹氏要到了嘴边的抱怨咽回去，“总之，你认个错，服个软，庞夫人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会留下你的。”
若云可是她留在京城唯一的指望，所以一定要牢牢攀紧了静安侯这株大树。
“不、我不要，我不要……”尹若云一边摇头，一边泪珠滚滚而下，模样别提多可怜了，看得吴嬷嬷的心都一抽一抽的疼。
她忍不住道：“夫人，您看若云小姐现在的样子，住在这样的地方，楚家分明就没好好待她，咱们应该找老爷替若云小姐讨个公道！”
尹氏瞪她一眼：“乱说话！楚家怎么了，庞夫人不过是一时疏忽罢了，不可以在背后诋毁人家。”
吴嬷嬷只能忿忿地闭上了嘴。
她明白尹氏的心思，为了能留在京城，什么都可以容忍，只是可怜若云小姐了。
罢了，先将若云小姐接回去，要是任由若云小姐留在这里，非被折磨死不可。
尹氏本来想让吴嬷嬷收拾一下东西，可左右看了一下，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个破破烂烂的东西，给叫化子都不要，自己好歹给了若云那么多的陪嫁，楚家竟然还敢这样苛待自己的女儿，太过份了！
“全都不要了！”
她气得破口大骂，可又怕隔墙有耳，传到庞夫人的耳中，只能压低声音在喉咙里咒骂，也听不清她骂得是什么。
吴嬷嬷一边扶尹若云起身，一边在心里嘲笑自家那个纸老虎小姐。
看着威风，可在庞夫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烟柳呢？”
尹氏累得气喘吁吁的，终于想起烟柳来。
门外有个人影晃了晃，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一看到烟柳，尹氏更来气了，骂道：“你个小贱人死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好好照料云儿，你是想死了是不是！”
要不是扶着尹若云，尹氏就要过去撕着烟柳的头发扇耳光了。
烟柳怯怯地开口：“奴婢、奴婢……”
她突然跪下，呜咽出声：“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请夫人责罚烟柳吧。”
尹氏这个时候哪有心思理她，心想先把人带回去，至于烟柳，确是要好好罚，或发卖或重打，总之不会饶了她，但现在先稳住她。
“先过来扶着云儿，咱们回去。”尹氏沉声道。
烟柳仍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连连磕头，只磕得额角都出血了，一口一个奴婢该死，都是奴婢的错。
尹氏满脸不耐烦，喝道：“起来！”
烟柳哽咽道：“夫人，是奴婢一时疏忽，没有照顾好小姐，以至于小姐给人下药落了胎……”
“什么！”
“下药？”
尹氏和吴嬷嬷同时惊呼，就连靠在尹氏身上的尹若云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吴嬷嬷一把攥住烟柳的手：“你给我说清楚，谁下的药？为什么要害若云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尖尖的指甲直掐进烟柳的肉里。
烟柳忍着疼答道：“是、是庞夫人身边的康、康嬷嬷。”
“怎么会是她？她为何要害云儿？”尹氏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喝斥道，“你可有证据！要是你敢说一个字的谎话，我就撕了你的嘴。”
烟柳哭道：“奴婢不敢说谎，奴婢亲眼看到的，那日康嬷嬷亲自送了一碗汤过来，说是庞夫人赏给我家小姐的，奴婢挺高兴，就端进去给若云小姐喝了，可没想到……没想到那汤喝了才不到半个时辰，小姐她就……就小产了……”
真是爆炸一样的消息！
尹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颤声道：“为、为什么庞夫人要让康嬷嬷害了若云的孩儿，那、那是他们楚家的子孙啊……为什么？这这这不可能……”
吴嬷嬷虽然比尹氏冷静，这时候也沉不住气了，用力掐住烟柳的手腕，厉声道：“你这小贱人说的可是真的？”
烟柳疼得汗都出来了：“奴婢不敢说谎，千真万确。还有……府里请了大夫来给小姐把脉，奴婢把偷偷留着的汤碗拿出来请大夫瞧，大夫闻了闻说，那汤里有、有红花……”
尹氏和吴嬷嬷相视一眼。
两人全都寒毛直竖，连头发都根根发紧。
烟柳的话应该不是假的了，她连红花这种细节都说得这般清楚，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红花的。
看来若云这肚子里的孩子之所以小产，全是拜庞夫人那碗汤所赐。
尹若云手按着小腹，脸色惨白无比，悲愤地喊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忍心，这是她的亲孙子啊！”
喊完了，她就两眼翻白，头往后一仰，整个人晕了过去。
尹氏和吴嬷嬷慌作一团，又是哭又是喊又是掐人中又是要找庞夫人拼命的。
还是烟柳比较冷静。
“小姐应该是急怒攻心，先让她躺下来，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安顿好了尹若云，尹氏怒从心头起，胸腔中熊熊燃烧着怒火。
她霍地站起，大步往外就走。
吴嬷嬷忙追出去：“夫人，您这是要去哪里！”
“找庞夫人算账！”尹氏脸色铁青，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