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走，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正当虞归寒离开那条石子路，准备往祭台深处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便见放大的一张老脸贴近自己面前，眼睛瞪大，阴森可怖。
“汘婆婆，你走路怎也没声儿啊。”虞归寒确实被那张纵横交错的老脸吓了一跳，只得装傻问道。
汘婆婆冷哼一声，甩了甩自己的袖子，“老婆子可没那低下的腿脚，何来脚步声？”
说完不等虞归寒再开口，又道：“大人给你们安排了住处，且随我来吧。”
竟如此简单？
虞归寒心中不由困惑，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儿竟然还给分住处？来时我还怕在此无法生存呢，汘婆婆当真是帮了我大忙。”
听得此言，汘婆婆面色稍见缓和，“海域族人虽冷淡，但也从不乏热心肠，你若有什么困难的只管开口，不仅是老婆子我，任何族人皆会帮你。”
“当真？”虞归寒惊讶，“我还当世人皆是各扫自家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呢。”
“往后别拿海族与那些卑劣的人族作比，这是最冒犯的的话。”汘婆婆冷声提醒了一句，随后才为她解答疑虑。
“海族族人稀少，空守着这片海域的资源，也是浪费，自然阔绰许多。但最主要的是，我们比人族更懂得什么叫齐心协力，才会不被吞没。”
这倒确实，人族在面对鬼族的时候，也知晓什么叫众人拾柴火焰高。
虞归寒并不感到意外。
随汘婆婆又走了一段，二人便到达一处小宅院。
相对此处的海族住的石房而言，宅院虽小，却也是足称豪华。
这也证明了海域对所谓“金阶”的重视。
“婆婆，我有些好奇，这金阶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虞归寒问。
汘婆婆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凝在她裙摆处半晌，才转回视线。
“是身份的一种象征，越是往上，便越是能被海族所接受。姑娘，你生来便该属于这片海域，现在回家了，便好好生活吧。”
汘婆婆叮嘱一声，转身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威胁。
“海域会包容你身边那位，皆因你的血脉，你若不识好歹，就别怪咱们拿他先下手。”
说完这话，汘婆婆这才离开。
唯留下虞归寒和江琊面面相觑，倒只觉得这片海域谜团更多。
“我总觉得，那祭台深处有什么东西。”虞归寒说道。
江琊自也是这么想的，但总有担忧，“此处无法使用灵力，你我皆需小心行事。”
“不能使用灵力，对我而言也无甚影响。”虞归寒暂不以为意，“左右我最擅长的是魂力，此法失传千年，想必在此处，也是极大的优势。”
修士也是人，寿命不过百年，或因修为增长而延长，但若不能飞升，这寿命终究还是会有尽头。
纵观前世，人族寿命最长的，也不过是凌家前代家主享年四百七十岁，因无缘飞升，遗憾归天。
所以这世间最了解神魂修炼之法的，或许只有重生而来的虞归寒。
是以这天晚上，当海域归往一片黑暗死寂之时，虞归寒以魂力藏匿气息，带着江琊出了宅院。
“这海底还真像是人族的领地，若非海水环绕，我还真当是在岸上。”虞归寒环视四周，如是说道。
而这海底也确实如她所言。
除却那些半死不活的海植以外，他们从白天行了一路，也没看见除了海族之外的活物。
连人族的领地尚且都有小猫小狗三两只，这儿，倒像是只有族人一般。
“海族在陨落海底之前，或许也是人族。”江琊猜测。
虞归寒听后若有所思，不由想起前世偶然的听闻。
“我曾在一本禁书中读到过，约在八百年前，人族发现飞升的困境之时，组织过一场大型的献祭。当时死伤无数，鬼族趁机袭击，险些灭族。”
“确有此事。当年人族鼎盛，鬼族只能藏匿黑暗，不敢现身。若非那场献祭，使得鬼族重见天日暂夺优势，今日人鬼两族也不会势均力敌。”
见江琊对此也有所了解，虞归寒不免讶异。
“我怎觉得你小小年纪，什么都懂？”她打趣问道。
江琊也看她一眼，大有反问的意思。
不过他一贯不说废话，解释道：“幼时我便跟了师父，所以对秘辛也有了解。”
“如此看来，这老头儿还真是尊者那一挂的。”
虞归寒到此时才确信，元淇必定是沧岭洲最高峰的那几位之一。
至于前世为何从未听闻，想必也是隐世多年。
夜晚的海域万物皆寂、无声无息，待顺着小路行至祭台，竟是诡异的顺畅。
“我怎么觉得，咱们来的太过轻松了些？”虞归寒搓了搓胳膊，总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江琊自也知晓这顺利来得不对，微微蹙眉，“有什么想查探的，速战速决。”
这倒也是。
都走到这儿了，自然不能无功而返。
虞归寒顺着那莫名的感应，朝那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救我……救我……”
——“世间万物……为何偏是我族……”
——“为海域兴盛……为万千臣民……”
无数金光流窜在冰冷的海水之中，照得这一片灰暗亮如白昼。
虞归寒仿佛能看见那海域中本该活跃的鱼群、以及其余海中生物。
可它们却一个个身披光芒，待从你身边穿过，就真的只是穿过，并无实体。
献祭台……献祭……繁荣……末路……
她脑中灵光乍现，忽而明白这片海域不与外界相通，为何还有如此富裕的资源，供这一代族人生生不息。
他们即便不用修炼，不用出门，也不会死去。
只能麻木地等待着老去，站上祭台，成为这片海域新的、微薄的养分。
“老婆子我应当说过，再往里走，就是万劫不复。不该触碰的东西，便不该心生好奇。”
苍老森寒的声音传来，虞归寒只觉得自己肩膀一凉，随后就是刺骨的痛楚。
她回神转头看去，便对上一张垮下的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