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王军祥即将退伍，天刚蒙蒙亮，军营里的号声比往常更沉了些。
海涛来到王军祥面前，“军祥大哥，我真的舍不得你离开我们这个团队。”
“海涛，我希望你在部队干出一番成绩。”
海涛点了点头，“军祥老兄，我不会辜负你的希望。”
王军祥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磨得有些发亮的硬壳笔记本递过来。
“这是我这些年写的诗，整理成了集子，留给你做个纪念。”
军祥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指腹摩挲着封面，那上面是他亲手写的三个字——《迷彩诗行》。
“海涛，我把这个笔记本送给你，这里面记载着我几年的体会，你看看吧。”
海涛伸手接过了沉甸甸的本子，指尖能摸到纸页的粗糙质感，像是触摸到一位老兵这些年在军营里的日日夜夜。
他翻开第一页，扉页上是老兵新写的赠言：“少年意气当拿云，刚柔相济方为真。愿君持心如持笔，写尽征途不负春。”
字迹遒劲有力，带着墨香，也带着一位老兵独有的通透。
海涛笑着随口打趣：“你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给我了？”
海涛打开搭扣的瞬间，书页间先飘出一缕淡淡的墨香，夹杂着一些旧纸张特有的微涩气息。
海涛下意识地翻开扉页，原本以为会是几句客套的赠言，目光落下时，却忽然顿住了。
扉页上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行王军祥标志性的刚劲字迹，一笔一画都透着认真。
“海涛，记得我们在演习场熬夜啃战术手册的夜晚，你曾说‘只要方向对，慢一点也无妨’。这本子里记着我攒的训练心得，也记着咱们没说尽的话——往后不管走哪条路，都愿你笔下有乾坤，心中有丘壑，永远葆有那份不肯认输的韧劲。”
字迹下方，还贴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
照片里两个穿着作训服的年轻人，顶着晒得黝黑的脸庞，在训练场上并肩比着剪刀手，背景是冉冉升起的军旗，风把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那是一年前，他们演习场时拍的，海涛把这张照片早就遗失了。
海涛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他们两个人青涩的笑容，忽然想起军祥昨天深夜，敲开他宿舍门的样子，手里紧紧攥着这个本子，只说“给你个念想”。
此刻再看那密密麻麻写满心得的内页，有些地方还用红笔做了批注，甚至有几页夹着风干的花瓣，想来是军祥这些年一点一点攒下来的。
海涛眼眶忽然有些发热，抬头看向军祥。
军祥眼里却藏着不舍：“海涛，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但想着你以后能用得上。往后各自忙工作，也别忘了常联系。”
海涛握紧笔记本，封面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底。
他重重点头，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谢了，兄弟。这本子，我一定好好用。”
海涛把笔记本凑到鼻尖，墨香混着旧纸的气息更浓了些，他忍不住往后翻了几页。
内页没有空白，密密麻麻的字迹铺满纸页，有蓝色水笔写的战术动作分解。
有红色圆珠笔标注的易错点，甚至在某页边角，还画着简易的地形示意图，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上次演习，这里容易被忽略，记着留个观察哨”。
翻到中间，一张折得整齐的便签掉了出来。海涛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是军祥的字迹，比扉页上的潦草些，像是匆忙间写下的。
“上周整理东西翻到这个，想起你总说训练笔记记不全。这里面有我总结的体能提升技巧，还有几次考核的避坑指南，你要是换了岗位用不上，就当看个乐呵，也算咱们一起熬过的那些日子没白过。”
便签下方，夹着一叠薄薄的信笺。
有的写着“海涛，听说你到新单位参加集训，要参加上级组织的军事技能大比武，那边节奏快，别硬扛”，有的只写了半句“上次你说想考的证书，我找了些资料，回头给你送过去”。
墨迹晕染的痕迹里，能看出写了又改的犹豫。
海涛一页页细细翻着，忽然在最后几页看到了熟悉的字迹——是他自己的。
那是在一次联合演练后，他随手写在军祥本子上的感悟，字迹潦草，还画了个大大的叉，标注“此处战术失误，下次改进”。
但是，海涛早忘了这回事，没想到军祥一直留着，还在旁边补了长长的批注：“当时你的判断没错，只是配合出了点问题，后来我试了这个方法可行。”
窗外的阳光，在纸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海涛合上笔记本，指尖依然能感受到封面的温润。
他想起这些年，两人聚少离多，每次见面都匆匆忙忙，可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没来得及分享的点滴，都被军祥悄悄藏在了这本子里。
“军祥大哥，我的好战友，这本子，比任何贵重礼物都强。”海涛声音有些沙哑，他把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两人沉甸甸的过往与情谊。
军祥看着他，笑容里多了几分释然：“咱们这关系，不用多说。往后不管遇到啥事儿，翻翻看，就当我还在你身边给你支招。”
海涛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崭新的钢笔，塞进军祥手里。
“军祥老战友，你总说笔不好用，这个给你。往后你也接着记，等下次见面，咱们交换本子，看看彼此的新故事。”
军祥握着钢笔，指尖蹭过冰凉的笔身，眼眶也亮了亮。
海涛帮军祥拎起背包，两个人一直走到营门口。
在军营一起吃过的苦、熬过的夜、赢过的荣光，顿时在海涛的脑子里浮现，那难忘的时刻从来没有被时光冲淡，反而在岁月里沉淀成了最珍贵的念想。
海涛喉咙发紧，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句，“军祥老战友，以后常联系。”
军祥却咧嘴一笑，拍了拍海涛的肩膀，和当初拉他上坡时一样用力：“海涛放心，我回老家后，还会接着写诗，写田园风光，写人间烟火，到时候发你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妹妹那边，当初是我唐突，替我跟她道个歉。”
海涛用力点头：“一定带到。其实……她要是知道您的故事，知道您的诗，肯定会佩服您的。”
汽车鸣笛催促，王军祥转身踏上归途，背影在晨光里渐渐远去，却始终挺拔如松。
海涛捧着那本《迷彩诗行》，站在营门口许久，风吹过书页，哗哗作响，像是老兵在耳边念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