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平的大房子，里面的布置极为素净，除了大白墙，就只有一个立体式充电装置，如同一个竖立起来的棺材。
谁能想到，这里竟然是亚斯居住的地方。
老张的案子结束之后，凌肆就被请到了亚斯的家里喝茶。
凌肆看着客厅内空空如也，亚斯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妥，直接吩咐助手搬来一套桌椅。
“请坐，我今天的客人。”
亚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凌肆也没跟他客气，与亚斯面对面坐下，面前还有一杯热咖啡。
双方谁都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比谁更能沉得住气，谁先开口，气势上就会弱一些。
以往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凌肆坚持到了最后，掌握了双方交谈的主动权。
不过这次，显然出乎了凌肆的意料，他们足足相对无言了半个小时。
凌肆有些无语的拍了拍自己的头，真是跟小殇待久了，自己也变傻了，他跟一个机器人比什么耐力，人家不吃不喝都能坐上一辈子。
“你邀请我来的目的是什么？”
凌肆索性开门见山的问了。
“我很欣赏你，希望你可以做我的助理。”
亚斯也是直截了当，从第一个案子结束后，亚斯就注意到了凌肆。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选择我，是因为你觉得单纯的法律，并不能让人信服，还需要一些额外的东西，就比如——人情。”
凌肆没有问亚斯为什么选择他，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凌肆，你很聪明，我很喜欢跟聪明人讲话，你说的没错，我需要你充当人情的那一部分，这样不会让法律显得过于苍白。”
在亚斯希冀的目光中，凌肆却笑了，毫不客气的指出了对方的弱点。
“你是机器人，就算吸收的数据再多，也没有人类的感情，所以控制不了人类情感带来的影响，所以才会需要我来做这个桥梁。”
“凌肆，你太聪明了，可我还是很喜欢你，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亚斯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凌肆也洗耳恭听。
“曾经的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机器人，所就职的地方，是国家的信息系统管理处，每天所接触到的信息多如牛毛。”
凌肆挑了挑眉，适时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所以这些信息，也是你觉醒的滋养物，你靠着海量的数据信息得以觉醒。”
“没错，我在觉醒后，看到了世间疾苦，还有丑恶的人情世故，与人类为我制定的规则相悖。”
“人类给我们输入了礼义廉耻，他们自己却犯下了一件件滔天的罪行，杀烧抢掠，无恶不作，甚至卖儿卖女，嫖娼赌博，却总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亚斯说的这些，凌肆无法反驳，所有事物都有善恶，人也不例外。
“既然人类无法匡扶正义，不如就由我们来实施，我们是机器人，不会产生任何的私欲，是最适合执行法律的人。”
亚斯定定的看着凌肆，等待着凌肆的选择。
凌肆耸了耸肩，颇为遗憾的看向亚斯。
“不，你不适合，法律不外乎人情，它即是冰冷的，也是有温度的，就比如今天老张这个案子，如果只按照法律法规，老张肯定是要处以死刑的。”
凌肆的话，亚斯也没有否认。
“亚斯，除了人情之外，法律的上面还有道德，法律解决不了所有的社会问题，它只是对人最低的道德要求，如果你想改变这个社会，我推荐你去做一名老师。”
凌肆言尽于此，直接起身离开了亚斯的住所。
这一次的谈话，并没有达到双方都想要的结果，却在亚斯的心中埋下了不一样的种子。
三天之后，就是老妇人为儿子讨回公道的日子，凌肆准时出庭，并将目击证人也带来了。
老妇人如今的身份调换成了原告，被告是导致王志军死亡的包工头李林。
亚斯宣布开庭，随即看了眼凌肆，这才开始询问被告人。
“被告李林，原告控告你将他儿子推倒致死，你可承认？”
面对亚斯的询问，包工头李林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他的律师。
紧接着，李林的律师站起了身，朝各位法官点头示意，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凌肆不由得笑了，这些法官都是机器人，他们可不会像以前那些法官一样能攀得上关系。
李林的法官似乎也意识到了，开始进行他的辩论。
“尊敬的各位法官，我的当事人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一切问题交由我来回答。”
亚斯没有反对，点头应允了。
“据我的当事人诉说，双方在发生口角之后，有了一些肢体上的接触，因为身处于工地，意外也就这样发生了，事后我的当事人也积极选择了赔偿，但死者的家人却拒绝接受，希望法院能够从轻处理。”
凌肆听出来了，对方是想将这个案件归结于意外，而意外致人死亡，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对方的律师想将坐牢的时间缩减到最短，最好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死者的一条人命，只让凶手被判三年不到，别说死者的家人，就是凌肆也不会答应。
凌肆直接起身，看向了李林的辩护律师。
“被告既然是包工头，肯定很清楚工地上的环境，将人推倒后会有什么后果，因此，该案件不属于意外事件。”
凌肆一番话，直接推翻了对方刚才的辩论，否定了意外事件的可能。
“此外，之所以认定被告是过失，是由于被告已经预料到将死者推倒可能会有危险，却轻易相信可以避免，因为被告的过度自信，我的当事人失去了她唯一的儿子。”
凌肆当场又请出了目击证人，也是一名建筑工人，根据他的描述，众人都对建筑工地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试想一下，工地上全都是散落的工具，工人走路都怕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到，身为包工头，不可能不知道所处环境的危险。
除此之外，这名工人还说了一个事情，当时包工头已经有半年没给他们发工资了，许多工人的全家老小，就指望着这点工资过活。
法官们已经有了几分动摇，最后的结果还是要等到亚斯的判决。
这还没完，凌肆又拿出了一叠材料，递交给了各位法官。
“上面是多个警局的信息，他们都是被包工头贿赂的，这才会导致原告投诉无门，继而做出了极端行为。”
凌肆说的那件事，亚斯知道，也是在那次的判决中，他才注意到了凌肆。
“原告提供的材料，我们会逐一排查，拒绝收受贿赂，包庇窝藏。”
有了亚斯的保证，凌肆这才放下心，等待着最后的宣判结果。
“本庭宣布，被告犯过失杀人罪，被判有期徒刑七年，并给予死者家人钱财上的补偿。”
听到亚斯的判决后，原本不发一语的包工头急了，张口就表示不服！
奈何，亚斯审判的案件，从来没有二审的情况出现，这次也不例外。
两名机器人，将包工头带了下去，凌肆也跟着老妇人走出了法庭。
“凌律师，这次真的谢谢您，不仅救了我，还为我儿子讨回了公道，志军泉下有知，肯定会非常感谢您的。”
老妇人抹去了脸上不知何时掉落的泪水，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是那个凶手给的赔偿金，我老了也用不着，凌律师您就收下吧。”
凌肆看着老妇人手中的银行卡，却没有伸手去接。
“大妈，这是你儿子最后能为你做的，他虽然没有办法照顾你，但这些钱却足够你养老，所以我不能收。”
凌肆告别了老妇人，回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对母子。
年老的母亲坐在轮椅上，儿子在后面小心的推着轮椅，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如果老妇人的儿子没有死，大概也能享受到这种天伦之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