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中午从会场出来的时候，张扬笑的腹肌都有点痛了。
整个会议，上台阐述观点的人里，像胡专家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你根本分不清他是真专家，还是乐子人。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给大家带来了海量的快乐。
这间接导致了一个很严重的结果：
董教授一直在喊保安抬人，最后保安队人均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对不住各位，今天是我的问题，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出门以后，楚子强主动给众人道歉，他本来以为这是学术性质的会议，没想到是欢乐喜剧人。
“改天我一定找个100%正经的学术会议，把今天的事补回来。”
“啊？刚才不是学术会议吗？”高姐和徐杰异口同声的反问道。
“对啊，不是吗？”张扬附和道。
正经的学术会议谁看呐。
“是……是吗？”楚子强看了看张扬，他自己也有点糊涂了。
“肯定是，所以下次这样的会议，如果能直播的话，一定叫上我们。”
张扬鼓励式的拍了拍小楚的肩膀。
刚才，不光是他自己快乐，直播间的观众也很快乐。
午饭过后，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了两小时，下午两点半，准时从酒店楼下出发。
兰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借了辆劳斯莱斯，专程过来接张扬一行人去画廊，排场十足。
到现场后，他把张扬拉到一旁，小声嘀咕道：
“扬兄弟，等下的地方，不太方便直播啊……”
“不是在画廊吗？”张扬指了指面前华丽的建筑，门口就有网红在拍照，怎么看都不像禁止摄像的地方。
“画廊那些都是通货，你肯定觉得没意思。我上午才知道，还有一批见不得光的东西。”
“ok。”张扬当即一拍手，点着头说：“我就喜欢见不得光的。”
“高姐、阿杰，你们自己去画廊里面直播吧，花钱请个讲解员，我这边和兰总还有点事儿。”
……
在画廊三楼一个狭长的房间里，张扬见到了兰老板口中“见不得光的东西”。
用更准确的话描述是“出土文物”。
连“疑似”这样的词都不用加，就是正儿八经的生坑，只分是什么时候运出国的。
房间里除了张扬自己和兰老板以外，没有第三个人，这让他很奇怪。
“自助式寻宝？没有人过来招待一下吗？”
“有的，在那里。”兰老板指了指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有头猪在屏幕后面偷窥呢！”
“伱才是猪。”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
很快，一位穿着睡衣、端着红酒杯、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胖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长相、体态、乃至说话的语气，都完美符合张扬对“胖翻译”这类角色的想象。
“你好，张大师。我是孔兴安，兰老板的义父。”
“别瞎扯。这个姓孔的，以前和我一样，都是叠码仔。”兰老板补充介绍道。
寒暄过后，由孔兴安这个主人来带着张扬看货。
“张大师是喜欢青铜的、陶的、玉石还是骨制品呢？”
“先看看出土的骨器吧。”张扬很快答道。
青铜的他已经见过了，就在货架上用恒温的玻璃展柜摆着呢。
有青铜方彝、青铜觚、青铜车马件等等，总之都是商代出土的文物，甚至可以直接定位到殷墟。
见过的好东西太多，这些青铜器已经很难在张扬的心里掀起波澜。
“好的，稍等片刻。”孔兴安从兜里掏出对讲机，冲着麦克风说：“把c系列的货，全部送到陈列室来。”
几分钟后，一辆半人高的小推车，载着满满当当的盒子来到了房间。
“张大师，事先声明一点，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应该大部分都是殷商或者西周的东西，你知道的，找一个懂这方面文物的专家挨个鉴定，会大幅提高我们货物的成本，所以只能您自己把握了。”
意思就是不保真。
“没事。”张扬微笑着回答道：“我应该把握的住。”
第一个盒子打开，一件黄白色的雕刻物出现在张扬眼前。
“要拿出来看一下吗？”
孔兴安让人递过来一副白手套。
张扬接过来以后，顺手揣进了兜里。
哪有功夫拿起来端详啊，他现在只想快点看到物品信息，因为这件疑似象牙的出土文物上，竟然雕刻着一条龙。
「名称：龙纹饰物」
「材质：猛犸象牙」
「生产时间：公元前1601年」
「详细信息：商代早期牙雕龙纹饰物，似乎剥离自带有宗教或权力属性的象牙挂牌，可能是记录氏族部落文化图腾的文物」
可能是图腾文物？张扬觉得信息给的太保守了。
肯定是！
虽然龙头部分雕刻的有点抽象，但是有龙鳞、龙爪啊，对比那些商代青铜龙像蛇一样的造型，简直是遥遥领先。
也许后来完整华夏龙图腾里的龙爪、龙鳞部分，就是由这个部落的图腾提供的。
这样的东西，要是完整的话，国宝的名单里都有它一席之地！
只是可惜，边缘有破损的痕迹不说，还有刀切割过的切面。
“孔总，这边缘一圈有刀切的痕迹，怎么看起来像是出土以后才有的？”
“张大师不用说的这么委婉。”孔兴安叹了口气，解释说：“一线的操作员手法不行，但是老师傅们又都进去了，这行，现在确实后继无人。”
“糟蹋东西，也没啥办法！”
对方都这么解释了，张扬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回答一句：
“唉……节哀。”
至于东西的价格，他根本就不关注，因为还不到时候。
第二件骨制品，是一件饕鬄纹的鹿骨手杖，年代到了商晚期。虽然也算出土文物，但价值差第一件有点多。
就在张扬以为，又是开局即巅峰的剧情时，好货来了。
一件骨雕的动物把件出现在张扬眼前。
器物的表面，也就是骨头的表皮，有些部分已经呈现出光润的黄色，年代感十足。
雕刻的动物有大耳、四足、以及长而卷曲的尾巴。
有点像猪，又有点像老虎。
直到物品信息浮现，张扬才能完全确定，这是一件商代晚期的老虎把件，而且就是用老虎的骨头雕刻成的。
相比于封建王朝老虎的形象和兵戈紧密结合，在商周时期，这类老虎的雕刻物，往往被看成是沟通天地神只、驱邪崇镇的宝物。
那规格就很高了，起码也是贵族才能用起的宝贝。
三级文物没问题。
“看来这里面好东西还是很多的。”张扬心想。
他对小推车上的其他盒子，充满了期待。
尽管接下来几件都是骨钉、骨箭簇之类非常常见的东西，他探索的兴趣一点没减。
下一件，是一个黑色的盒子。
“诶，等等。”孔兴安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问道：“张大师，您也看了这么多件了，就没有一件中意的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像我这样的有钱人，买东西都是全包的呢？”张扬反问道。
孔兴安和兰老板对视一眼。
后者冲他点了点头，证明张扬确实有打包买东西的习惯。
孔兴安马上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
“是我狭隘了，您请继续。”
“没事，我能理解。”张扬指挥工作人员继续开盒。
这个黑色盒子里装的东西，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是一件像羽毛一样的象牙匕首。
它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是“河姆渡文化、圆雕鸟形象牙匕”。
虽然名字叫匕，实际用途却更接近现代的勺子，所以也称为匕形餐勺。
不过，盒子里装的这件，是仿品。
终于看见假货了。
张扬觉得既可惜，又庆幸。
可惜的是，好不容易见到7000年前的东西，竟然是假的；
庆幸的是，真东西在博物馆里，他不用为这件假货破费。
“这件象牙匕，好像有点问题。”
张扬简单提了一嘴，没有多解释。
“行。”孔兴安直接把盒子拿到一边，示意他继续。
小推车上这些出土的骨器，除开精美的艺术品，还有很多没有经过雕刻的骨制品。
张扬见到最多的就是狼牙，上至新石器时期，下至西周，都有这类东西出土。证明现在的人玩狼牙，也是有历史渊源的。
但这一切，都远没有最底下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来的震撼。
一件良渚文化时期的嘎巴拉。
准确的说，是头骨制作的水瓢，上面还打了两个孔，应该是用来固定把手的。
良渚人真生猛啊，这东西舀水，喝了不会反胃吗？
大下午的看到这东西，张扬瞬间明白了什么叫提神醒脑。
“这件……我有点承受不住。”
张扬面色为难的摆了摆手。
这东西，你说他是文物吧，肯定是。
但它反应的更多的是兽性，而不是人性。
放在博物馆里挺好的，可以提醒游客不要沉迷在宏大叙事里，放在古代，脑生反骨的普通人就是这个下场。
但是对于私人收藏来说，实在是瘆得慌。
“你看看，我就说没人会要这阴间东西吧。”
兰老板好像预言到了张扬看到这东西后的反应似的，一副懂哥的表情看着孔兴安。
后者有些尴尬的问道：“张大师，依您看，这东西是新石器时期的吗？”
“年代没什么疑问。”
“唉，那就难办了。”姓孔的日常叹气：“要是明清的，我就当藏传的嘎巴拉卖了，但是这东西是四五千年前的宝贝，我不想贱卖啊！”
“那就别卖，先放在手里。我帮你找找感兴趣的买家。”
张扬向来是急他人之所急，想来，这骨制的水瓢，那些专业的考古学者应该都会感兴趣。
虽然公立的研究机构，估计只愿意给500块+一本证书，对普通藏家来说肯定接受不了，但孔兴安是个来自香江的老板，可能不缺钱、刚好缺荣誉，他还真有可能接受。
出土骨器看完了，张扬有些意犹未尽：“孔总，继续看看玉器？”
孔兴安没有马上回他的话，而是和工作人员对视了一眼，示意对方先退下。
等房间里就剩三个人了，他才缓缓开口：“张大师，刚才的骨器，如果要全买的话，至少得260万。”
“我们毕竟是在做生意……”
“我懂，要验资还是要预付款？”张扬单刀直入的问道。
几百万，相较于这些出土文物的价值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现在，不管是他自己的存款，还是博物馆的现金流，都非常健康。
把钱合理的花出去，反倒是一件难事。
付了60万的定金后，鉴赏继续。
孔兴安估计是把张扬当普通买家了，先让人拿上来一些明清的古玉，有些带着土沁，有些则是传世精品。
值钱是确实值钱，但张扬不是来看这个的。只看了四五件就有点泄气，刚提上来的期待感被一扫而光。
“能不能来点东汉以前的古玉瞧瞧。”张扬非常直白的告诉对方自己的需求：“合法合规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浪费时间了。”
“瞧您这话说的，我们这里的东西都合法。”
孔兴安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指挥手下拿起一个大大的锦盒。
看那装模作样的表情，盒子里装的，就是张扬要的不合法的东西了。
等对方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张扬才慢慢凑了上去。
哦，我当什么宝贝呢，原来是玉钺啊。
锦盒里并排放着三块玉钺，都是深灰色的玉石制成，呈“风”字形，顶端打有小孔方便固定。
作为一种玉斧发展而来的礼器，盒里这三块，表面都没有任何使用痕迹。
这东西没什么稀奇的，但确实不合法，因为都是良渚文化的文物，5000年前的东西，肯定不能买卖。
等等，这三件……都是良渚文化的东西？
张扬抬起头，惊讶的看向孔兴安。
这真的是国外回流的文物吗？
说是刚从良渚遗迹里挖出来的还差不多，而且得是良渚人里的掌权者的墓，才配的上这样豪华的陪葬品。
“是有什么问题吗？”兰老板注意到张扬的表情。
“这，是考古出土的吧？”
“当然。”孔兴安微笑着答道，他听明白了张扬的意思，反问他：“你不是要不合法的东西吗？这三件总该满意了吧。”
张扬听完心想，好家伙，原来是因为我啊，早知道问你要点死刑级别的东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