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瑾年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默。
初韫又问：“世子，你可是有事要吩咐妾？”
“你要去哪里？”过了几息，封瑾年嘶哑着嗓子问道。
“妾去找楚先生为您看诊。”初韫回答。
封瑾年微怔，捏着初韫衣角的手慢慢松开。
“您有什么要吩咐妾的吗？”初韫再次发问，她并不觉得封瑾年拉住她，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没用的话，毕竟堂堂世子又怎么会关心一个棋子的去向。
封瑾年沉默片刻，哑声道：“去把封一叫来。”
“是，妾先退下了。”初韫放下手中毛巾，行礼告退。
封瑾年一直看着初韫离开，方才闭上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对初韫竟然生出不舍。
或许是因为她帮他摆脱了幻境吧，封瑾年这么劝告自己，默默压下心头微弱的悸动。
过了会儿，门外响起封一的声音，“世子。”
“进来。”封瑾年重新睁开眼，他已经恢复往常的淡漠，不过在看到只有封一和楚神医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瞬间皱起了眉。
想来初韫以为他找封一是为了商量大事，所以特意避嫌，封瑾年太清楚她在想什么，也对，谁会相信他方才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她，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世子，您受苦了。”楚无双跪倒在地，他在世子府一向以游医的身份示人，因为很多年前就已经投效封瑾年，常年栖身世子府，深居简出，日常做的最多的就是为初韫等人配置药浴，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神医，也很少有人见过他。
如今世子府四面楚歌，更不能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加之他要在众人面前露脸，所以初韫才对他改了称呼，唤作楚先生。
“属下已经为您配好药材，您还是快些服用解药吧。”楚无双面露焦急。
他所说的解药正是绕骨醉的解毒之法，因为有楚无双出神入化的医术在，封瑾年才敢服下绕骨醉。
楚无双经过多年研究，早已掌握绕骨醉这个在外人眼中无比刻毒的毒药的真正解法，且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行，时机还没到。”封瑾年一口拒绝，做戏就要做真，现在服用解药，万一被发现，他的计划就全乱了。
“可您的身子怕是受不住啊，您这次昏迷了一天一夜，下一次只会更严重，长此以往，于寿数有碍。”楚无双拧紧眉头。
哪怕有可以根治后遗症的解毒之法，可封瑾年服下的绕骨醉毕竟不是假的，此次发病对他的精神和身体的打击太大了，继续拖下去，恐怕会损伤根本。
“好了，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多言。”封瑾年一锤定音。
楚无双一向清楚封瑾年的脾性，知道劝不动他，只能闭嘴。
“外面情况如何？”封瑾年不再理会楚无双，转头看向封一。
既然封一人都来了，总要聊聊正事。
“镇南王收到王府无人生还的消息后，悲痛欲绝，听说还吐了血，此时他已经离开鲁地，直奔楚地而去。陈王也带着儿子的尸首连夜回到封地秦地。镇守楚地的将军为将功折罪，已经开始滋扰秦地百姓。”封一挑拣着重要的信息回答。
“摄政王那边呢？”封瑾年发问。
“暂时没有动静。”封一道。
“他还挺沉得住气。”封瑾年冷着声道，语带讥讽。
“镇南王府遭此大难，本世子悲痛欲绝，即日起，世子府内悬挂白绫，严禁歌舞荤腥。”封瑾年说得虔诚，眼中却一片冰冷。
“是，属下这就去办。”封一应声。
“不用，这件事交给秦初韫，她对后宅事务更熟悉，让她立刻来见我。”封瑾年淡声道。
封一不做他想，“是。”
他退下后，封瑾年才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楚无双，“把配好的药扔了，下回再敢自作主张，本世子饶不了你。”
楚无双颤声道：“属下再也不敢了。”
“下去吧。”封瑾年声音发寒。
封瑾年倚靠在床头，直到初韫再次进入房间，他都没有换过姿势。
“世子，您找我。”
听到初韫的声音，封瑾年回过神，双眸落在初韫身上，细细打量着她。
“方才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封瑾年问道。
“是。”初韫回道。
“为什么叫我的名字？”封瑾年疑惑。
初韫身子一僵，立刻跪在地上，“妾知罪。”
“我没让你跪，起来。”封瑾年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面上带了冷怒，连带着声音也满是寒意。
如此情况，初韫更不敢起身，仍然跪在地上，“妾不敢，是楚先生说您被毒药破坏神经，很可能陷入了幻境，才会久久不醒，所以妾斗胆听从楚先生的吩咐，尝试唤醒您，是妾僭越了，您罚妾吧。”
看着如此惶恐害怕的初韫，封瑾年放在一旁的手忍不住握紧，他长舒一口气，努力放柔声音，“你做的很好，我没怪你，起来吧。”
初韫垂着头，慢慢站起身，“多谢世子。”
事情弄成这样，封瑾年也没料到，他有些头疼，似乎那场幻境过后，他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初韫。
于是他重重咳了一声，“封一应该跟你说了，世子府这段时间不宜张扬，你掌管府内事务，要多留心。”
“妾明白。”初韫回道。
屋子里一时无话，沉默片刻，封瑾年开口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妾告退。”初韫弯着腰离开。
她走后，封瑾年伸出手猛力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抚上心口所在的位置，他总觉得这个地方今天有点古怪，尤其在见了初韫后，更怪了，不仅有酥麻的饱胀，还有说不出的憋闷。
封瑾年不是很能理解这些感受，他闭上眼，耳边却仿佛传来一声又一声“瑾年”。
他猛然睁开眼，看向门口，那里只有一座精美的屏风，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个人。
唯一与她相关的，只有空气中浮动的淡淡的牡丹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