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一阵寒意，陈不恶好似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眼前阴暗的场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天地图书馆内静默到无声的阅读室。
“殿下…？”
忽然，一旁传来南曲轻盈且略带疑惑的呼唤。
陈不恶听到声音，眉头微动问道。
“我刚才…怎么回事？”
“殿下您…刚刚好像在发呆，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
他眉头皱的更深：“我都说什么了？”
“说…说什么尔等为何来…准了，之类的话语，南曲也听不太懂…”
她站在旁边，把自己听到的一切轻轻交代出来。
“…”
陈不恶闻言，骤然感觉脑瓜子嗡嗡作响。
忍不住去揉太阳穴，开始思考究竟怎么回事。
难道刚才并不是自己进入了特定的空间，而是特定空间来到了自己面前……？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
尤其是在南曲的视角里，自己只是坐在原地自言自语...
“没事…我刚刚走神了，你不用太在意。”
陈不恶挥了挥手。
自己如今是【诡神】代言人的这件事，最好还是别让其余人知道。
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没关系…殿下刚才发呆的样子…”
很可爱！
南曲心里发出像土拨鼠一样的叫声。
可嘴边说出来的却只是“无伤大雅”四个字…
唉...
她暗自懊恼。
如果每个人都在需要勇气的时候便能够拥有勇气，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陈不恶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再说话。
转而低下脑袋，继续去阅读手中的《百病论》。
可只看了一眼，甚至还没有将一句话读完，忽然，书籍上的文字再次开始诡异的抖动起来。
就好像一颗颗零碎的麦穗散落在簸箕上，在书页上不受控制疯狂乱颤，出现一层层奇怪的晃影。
紧跟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骤然漂浮而起，升到半空之中，眼前的景象跟着急速发生变化。
又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来。
陈不恶当即脸色一凝，直接啪的一声合上书，同时快速起身脱离座椅。
企图用物理的方式来解决眼前的情况。
但显然没起到任何作用……
眼前的景象根本不受控制极速变化着。
而从他身下椅子的内部，再度伸出密密麻麻凌乱的触手，一把将陈不恶强行拽回座椅上。
并迅速用相当专业的手法对其进行了捆绑...
“你他妈...”
陈不恶还想挣扎。
刚张开嘴，一只触手便伸到嘴边，流着粘稠得液体，好像要钻进去似得。
吓得他赶紧咬紧牙关，绷紧嘴巴。
那种另类得画面...
他可不想发生在自己身上。
此刻，一层层灰白冰冷的石阶再度以熟悉的方式，从脚下蔓延而去。
四周空间变成黑暗。
他仿佛置身在宇宙的黑暗之中，眼前的一切都空空荡荡，除了触手座椅之外，便是灰白色的冰冷石阶。
而在石阶的底部，陈不恶这次看到了一个瘦弱的人影。
和先前少女苗条动人的身影不同。
这个影子明显有些瘦，而且背部不够挺直，因此看起来显得有些驼背。
此人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服饰。
衣袖松垮落在两侧，肩膀塌陷，整个面部略显饥黄，好似一副病殃殃的模样。
这人又是谁？
陈不恶坐在触手椅子上，心里发出疑惑。
在那只流着粘稠液体的触手没有从自己嘴边挪开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张口说话的。
下方那人却先开口，声音苍老而沉重：“你就是诡神？”
“…”
这强烈的质问感和不以为然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谁见了神，会这么说话？
陈不恶没有回应。
之所以选择沉默以对，是因为那只触手仍悬挂在嘴边...
尽管对方的体型看起来宛如一副快要病死的模样，但声音听起来却异常洪亮有气劲。
“你可真是定了一个让人感觉讨喜的见面方式！”
对方再次开口。
只不过这次，听起来有些像是讥讽。
陈不恶能听得出来这是反话。
但仍然没有开口回应。
因为另一只触手已经开始蹬鼻子上面，往自己下半身的衣服里钻了...
“为何不说话？”
下方，男人用力甩了一下宽松袖子，语气威严道。
“我苏协一辈子言行端正，光明磊落，儿时便立志此生绝不说谎，可今日为了见你，竟然人生中第一次谎，你说，该如何补偿老夫吗？”
什么意思？？？
陈不恶有些发懵。
到我这要赔偿来了？
他眯起眼睛去看。
此人的年龄倒是和老宁有几分相似，大概都在四五十岁左右。
可能他更老一些。
但形象上着实不敢苟同。
老宁比他要帅很多。
当然，看小黄书的时候例外。
一旦看起小黄书，老宁那猥琐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形容。
陈不恶一直没说话。
台阶下的老者再次开口，只不过这次不再像是埋怨，而是换了一种口气，平静道：“你帮老夫一个忙吧，老夫会记下你这个人情。”
“....”
“帮老夫解除信仰，或者，改信【秘儒】也可以，能做到吗？一件小事。”
“…”
“为何不说话？”
你他妈说行不行？
陈不恶一时间都有点想揍他了。
找【诡神】帮忙改信【秘儒】？
亏你真想得出来。
这就好比去买保险，跑到人寿保险公司找到业务员问，我能不能把钱退回来，因为我现在特别想买太平洋保险了！
这纯粹是欠打。
“为何要改？”
终于，那触手离开了面颊，陈不恶得以喘口气，沉声问了一句。
听到声音，那自称苏协且上了年纪的老头，拍了几下袖子，冷笑一声道。
“还能为什么？信错了呗，宫廷里的那些老狐狸精总想着办法坑害我，非说什么信仰这东西有助于老夫进行变革，老夫还真就信了，试了一下，唉...”
“本来想选秘儒，不巧那天喝多看错，就错选了【诡神】...所以，帮老头子一个忙，转到【秘儒】，你信徒那么多，也不缺我一个人。”
“...”
你以为这是上大学换专业呢？
……还能随便转？
陈不恶这一会拳头已经握紧了三四次。。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但凡是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老头子，脾气一般都不会太好。
因此他认真想了想，直言回复两个字：“不准！”
“不准？！”
一听这话，名叫苏协的老头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
一跳三米高，好似提前进入了回光返照的状态...
他眼珠子瞪圆，直接开始卷袖子。
“为什么不准？说实在话，老夫以前练过，整个东方国度我都睥睨俯瞰，你一个诡神，老夫还不放在眼里！”
说着，他直接迈出步子就往台阶上跑。
似乎要动手。
陈不恶坐在椅子上愣住了。
这么彪悍的大爷他倒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倒也懒得理会。
正所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因此直接手一挥，强行结束掉眼前的景象。
一切开始土崩瓦解，陈不恶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阅览室之中。
他深呼吸一口气，来平复心情。
一扭头，就看到一旁南曲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目光对上的瞬间，小姑娘赶紧慌张的侧开脑袋，面颊红润。
“我刚刚是不是又自言自语了？”
“是...不过，只有简短的几句话而已...”
南曲柔声回应着。
陈不恶无奈的叹出口气。
这可真是一件麻烦事。
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能掌控何时去面见这些信徒。
亦或者说...
只要这些信徒想要来面见自己，他就会被强行拉近场景之中。
按照这种假设，倘若【诡神】的信徒越来越多...
那以后自己什么也不用干了，岂不是要天天坐在椅子上听这些人发牢骚？
怪不得【诡神】不肯亲自出面...
换谁不烦？
陈不恶一时间有些头大。
这时，一低头，他猛然从《百病论》的书籍上看到一段吸引人的内容。
这一页提到了“疯心病”的病因和传染性。
里面具体的内容，陈不恶没有去看。
而是在书页的最底部，有一个独特的注解写着。
【窃认为，疯心病的成因是“自上而下”的传染，若想治疗其病，病根在上，而非下。灭上，方可救下。】
这段话的内容有些费解。
陈不恶暂时没有仔细去揣摩。
因为在这段文绉绉的话语后面，还写着一个耐人寻味的名字：苏协。
这名字....不就是刚刚那个老头吗？
陈不恶盯着名字微微出神。
“南曲，这个人很出名吗？”
他指着名字问道。
一旁还在努力调整自己脸红的南曲闻言，赶紧弯腰靠近过来，盯着名字看了一眼，立刻点了点头，同时疑惑道。
“殿下不知道吗？苏协可是王族的变革师，听说他博学多识，对整个东方国度的变革和发展提出了许多真知灼见，前几年最为出名，只不过这两年...有些沉寂了，听人说，他做起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