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商葵呢喃着合上书页，将这最后一句话放在口中反复品味。
最近这三十年里，她一有空就会让人找话本来看，都是和情情爱爱有关的。
当中有仙门女弟子，与魔界魔君的生离死别，也有正派侠女和反派大恶人的互许终身。
但商葵表示：我看得懂，但我无法意会。
仙门女弟子和正派侠女她没怎么见过，但魔界的大恶人她看过很多。
但不管是代入魔君梵魆，还是代入永臣，都让她尴尬的脚指头都扣紧了。
先不说魔君那只能瘫在床上的样子，光是以魔君的心性而言，即使商葵抓秃了脑袋，也想象不出他和一个女人爱得死去活来的场景。
“你又在想什么？”
永臣忽然出现在商葵身后，几乎是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商葵就已经将摆了一软塌的话本全都隐藏了起来。
“想修炼的事。”
她现在撒谎是愈发纯熟了。
永臣没有起疑，环顾了这房间一圈，嫌弃的皱眉：“你最近又在看什么书呢？”
商葵喜欢看话本，每次看到话本里出现的一些美好场景时，都会仿照书中的描写改变自己房间的格局，想借此来试试自己是否可以感同身受。
“楼兰古国，你没见过？”
永臣哼了哼：“整个魔宫里就你的房间花里胡哨，恶心。”
商葵一度怀疑，“恶心”是永臣的口头禅。
看了他半晌，商葵认真的说：“永臣，我还是觉得你挖眼珠子比较恶心。”
“……”永臣气结。
要知道，商葵可是个记不了仇的人，任何难听的话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从来不放在心上。
可现在呢？
自己不过就是说她经历血月诅咒时的场景恶心，这货就记了三十年，时不时就拿他用眼珠施法的事来比较。
要不是看商葵这三十年里一次都没提起过那个魂器，他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自己长了颗小心眼出来了。
永臣翻了翻眼白，将一张羊皮卷随意的照商葵脸上扔过去：“这些是疑似出现过仙气的地点，尽快核实清楚。”
商葵眼疾手快的接住了羊皮，打开看了一眼。
羊皮卷里画着人界的城镇地图，其中有好几个城被圈了起来。
永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仔细看信息的商葵，阴恻恻的说：“让我再提醒你一次，做做戏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别太用心。”
商葵头也不抬的回道：“永臣，你忘了，我无心的。”
“……”永臣觉得自己的脑仁又开始疼起来了。
商葵收起羊皮卷看了永臣一眼，淡淡地道：“而且我要让魂器动心动情，要是我不做得像一点，怎么能成功？”
永臣眯了眯眼，想判断商葵说这话的真假，可无奈他没有商葵那辨谎的能力。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视了半天。
商葵歪了歪头，率先避开视线：“你还不走吗？我又要换房间的颜色了，这次是粉色。”
永臣厌恶的啧了一声，转身消失，只留下两个字：“恶心。”
果然是口谈禅吧。
商葵心想着，又将羊皮卷摊开了来看那地图，眸光微动。
三十年了啊，真快啊……
※
京城西郊四十里。
两队人马正在厮杀中。
防守的一方身着深蓝色飞鱼服，站位集中，一边搏杀，一边奋力护着当中那辆通体黑色的马车。
攻势强劲的那方黑衣蒙面，手持统一刀具，以围剿之势将防守方团团围住，俨然就要收拢这屠杀的圈。
而目标，直指那马车中的人。
商葵身穿玄色长袍，束着高马尾，立于远处的一棵苍松顶端，身体四周照着一层结界，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她已经观察好一会儿了，却一直没有出手。
一来，商葵连这人的正脸都没看到，不确定是不是魂器。
二来，这防守方的人也挺能打。
来袭的那队人马远超防守方一倍有余，但一通厮杀下来，已经被反杀的差不多了。
商葵觉得自己可以作壁上观，等防守方赢了，打扫战场的时候，应该就能看见那马车里的人了。
但这想法刚起，商葵就感应到空气里传来一股魔气，一个同样黑衣蒙面的魔修弟子突然从天而降，打出的一道红光直击马车车顶。
这一招不算什么厉害法术，但对凡人而言，若是正中，那必然是连车带人都被打得粉碎。
商葵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飞身跃下落在了马车顶上，迅速结印捻决撑起一道屏障挡住了这一击。
可与此同时，商葵惊觉自己脚下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六芒星阵法，至下而上形成一座光牢，将她与那悬在空中的魔修弟子一同关了起来。
也是在确认阵法关住了人后，刚才还和杀手打得有来有回的防守方，忽然就攻势一起，迅速的就把其他黑衣人绞杀殆尽。
“……”
这是什么情况？
商葵看着和自己一起被关在这宛如一座巨大鸟笼的光牢中的魔修弟子，少见的一脸懵。
所以，这防守方是专门引这魔修弟子出手的？结果自己送上门来被一起抓了？
被一介凡人，抓了？
那些身穿飞鱼服的人确认普通的暗杀者无活口后，恭敬的打开了马车门，并安置了一块成坡状的木板架在前室上。
下一刻，完好无损的马车里传来车轮辘辘的声音。
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坐在一架轮椅上，被推着从那木板上下了马车。
他看向被“鸟笼”禁锢在车顶的两个人，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竟然有意外收获？”
商葵在光牢中看向那人，有些发愣。
眼前的男子长得极其俊美，面若冠玉，长眉若柳，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也仍旧气质出尘。
更重要是，那右眼下，有一颗泪痣。
他和他长得极像，准确的说，这根本就是他长大成人后的模样。
“商阙……”
商葵不自觉的低喃出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字。
三十年来，她从没有提起过商阙，却也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他。
哪怕，每每想起，胸腔里的那块无形的巨石都会出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她仍然会忍不住念起。
商葵脱口喊出的名字，立刻就引起了男子的注意。
他凤目微眯的看过来，四目相对，那眼底那若有似无的寒意，让商葵当即回过了神来。
不，这人不是商阙。
她干巴巴的说：“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我知道。”男子闲适的靠在椅背上，浅笑着点头：“你是为我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