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电闪雷鸣，颜欢睡在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所以自己的“强制”都没什么用吗？
目前看来好像是这样的。
就在颜欢认真的顺着时间线理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那敲门声极其有规律，似乎跟那敲门的人有几分相似的性子。
都是一样的不急不缓。
“怎么了？”颜欢打开门看见是聂寒川的时候，并没有很意外。
毕竟自己说过的，他可以随时来找自己。
但是她没有想到聂寒川真的会来。
深夜来一个不太熟的人房间，他就没有一丝害怕吗？
“外面在打雷，我可以先进来待一会儿吗？”聂寒川脸上的笑容在走廊的灯光照耀下显得越发温柔，他缓缓的说完自己的要求后，又极为懂事的补充着：
“我只是待一会儿，以前住在福利院的时候，那些孩子都会陪着我……”
“……所以你这是把我当成那些孩子了？”颜欢眯着眼睛反问，立马抓住了关键词。
聂寒川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好在又很快恢复了。
不过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颜欢已经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了进来。
颜欢关了门后将聂寒川抵在墙上，凑近了暧昧不清的说：“这可是你自己要进来的。”
其实颜欢只是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但是这么近的距离，颜欢忽然就意识到了聂寒川那张脸的杀伤力。
光线在他脸上流转，一双瞳仁安静没有聚焦，但是却让人生出了更恶劣的心思。
那双眼睛泛着泪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无助的待在那里，露出可怜的神情。
“是啊，是我主动想进您的房间的。”
“因为您说过我有事情都可以来找您。”
被禁锢在颜欢怀里的聂寒川似乎没有听懂颜欢话里的恶意，回答的十分平静。
其实他能感受到颜欢离他的距离很近。
可是他并不在意。
“你还真是听话啊，”颜欢意味不明的说。
聂寒川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句话，而是忽然抬头看向某一处，微笑着说：“果然，在您这里要好许多。”
至少比他自己一个人好。
颜欢静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松开了他，兀自回到了床上。
“你知道那个沙发吧？就是你上回睡过的那里，毯子也放在那里的，去那儿待会儿吧。”
看着聂寒川，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乱了。
“好的。”
聂寒川没有因为她忽然离开的动作感到惊讶，而是点了点头，听话着摸索过去了。
还是熟悉的位置。
上一次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大概是觉得自己死的时候再拉下来一个人也不错吧？
毕竟这糟糕的人生，他实在是不想再继续了。
可是现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一个人。
明明聂寒川看不见，却还是朝着颜欢的方向看去。
因为他此刻心中——
颜欢就在那里。
聂寒川躺在柔软的沙发上，将自己裹进毯子里，贪婪的享受着和颜欢在一起的机会。
即便是他只能呼吸同一片空气。
可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自己那糟糕透了的生活终于有些不一样了。
于是说着只待一会儿的聂寒川就这么熟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
阿姨端着牛奶敲了许久的门。
哎，难道寒川这么快就睡着了吗？
明明之前都是喝了牛奶才睡着的啊。
算了，既然寒川都睡了，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毕竟寒川也不容易，这一天天的。
还是多亏了颜总啊。
*
第二日。
“你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颜欢一起来就看见沙发上隆起一个小包，于是走过去一看。
好家伙——
聂寒川就在这里睡着了？
聂寒川似乎是听到了颜欢的声音，于是摸索着坐了起来。
他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昨晚实在是有些累。”
说着说着，聂寒川还抓紧了手里的小毯子。
颜欢忽然有一种自己正在欺负他的感觉。
不是……自己只是问问啊。
“我没说什么，我只是想说……”你房间似乎是有床的。
可是聂寒川并没有给她说完话的机会，而是抿着唇淡淡一笑，“您不会介意吧？”
“而且我担心起来会吵醒您，所以就没有动。”
“……没事，一点儿都不介意。”颜欢沉默了一下，艰难的开口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最好顺着他说比较好。
“您起来了吗？您想吃什么，我下楼跟阿姨说。”
聂寒川说完这句话作势就要起身，却被颜欢按着坐下来了。
“好了，我下一趟楼多快啊，你这一折腾说不定会花多少时间呢。”
其实颜欢只是想说他眼睛看不见不方便的，可是最后说出的话却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不一样。
然后她就看着聂寒川脸上的笑黯淡了下来，轻声自言自语道：“您说的对，让您照顾我这么一个瞎子……”
“好了好了，我们一起下去行吗？”
颜欢觉得自己每一拳都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甚至最后自己还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他所有的要求。
“真的吗？”聂寒川立马抬头看她。
“……真的。”颜欢回答道。
讲真，明明聂寒川是看不见对吧？
可是她觉得刚刚聂寒川看她的时候眼睛在发亮。
而阿姨刚好上楼叫他们吃饭，正巧就看见颜欢和聂寒川从同一个房间出来了。
阿姨：真是好大一个八卦！
颜欢：……
“阿姨，其实……”颜欢想开口的，但是却看到阿姨对她挥了挥手。
阿姨：放心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上来叫你们吃饭而已。
颜欢：……最好是这样。
“怎么了？”聂寒川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颜欢后面轻声问。
“没什么，走吧。”颜欢领着人下去了。
所以，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呢？
她明明是想搞强制来着的。
一旁的聂寒川怎么会听不出来颜欢话里的郁闷，只不过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因为他要慢慢的、悄无声息的摸到颜欢心里。
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
——
很小的时候聂寒川就明白：有时候要学会利用别人的同情。
因为同情，所以即便是院长不同意他去特教学校，仍然会有一位老师悄悄的给自己讲课。
若要问起原因的话，大概是觉得他可怜吧，也或者说那位老师很善良。
善良到每一次来福利院做志愿者的时候都会悄悄的给他准备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教他知识，教他如何去触碰那些眼睛看不到的文字。
最后老师看到自己在化学和金融方面天赋卓绝的时候，还会主动的将自己带到他家里上课。
虽然他知道是那位老师给院长拿了一些钱才换得了自己那短暂的自由，可是只要老师不主动提起，他也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嗯，是很好用的同情心啊。
所以其实除开自己刚到福利院的那段时间，其他的日子都没有别人想的那样难过。
可对他来说，这样的日子并没有什么意思。
老师让他感受世间的善意，虽然眼睛看不见，可耳朵可以聆听不同的声音，手可以触碰不一样的物品。
或许有一天他的心也会感受到那些未曾触及的情感。
可是……又有什么意思呢？
过了这么多年，他有尝试过改变，可到最后又会失望至极。
自己所谓的父母为了钱将自己卖掉。
而养父养母因为自己一场高烧之后的失明，萌生了丢弃他的想法。
儿子金贵，可瞎子就不一定了。
好在他们于心不忍，将自己裹在小被子里丢弃的时候，又往里面放了不少现金。
要不然院长又怎么会那么好心的将自己捡回去呢？
这些还是在聂寒川不断的重生循环之后，才发现的真相。
他走不出这里，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他带到另外一个地方。
睁开眼的时候，他依旧在一片熟悉的黑暗中重复着以前的生活。
不过有些事情经历多了之后就习惯了，甚至在颜欢找上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多意外。
他甚至没有像之前那样反抗，而是很平静的接受了。
而接下来，他则是一直静静的验证着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
颜欢，似乎有一些不一样。
准确的来说——
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
“聂寒川！聂寒川！别睡了，睡太久了晚上睡不着。”
颜欢的声音由远及近，从模糊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他脑子的思绪还有些乱，但这并不妨碍他听到颜欢穿上衣服时，手臂擦过衣袖的声音。
“你要走？”
“是啊，我还要上班的。”颜欢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幽幽的叹气。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似乎更适合待在家里。
说不定她也可以睡上这么一整天。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看不惯聂寒川睡得这么香。
那干脆就——
起来重睡吧你。
可是她也没说假话啊。
现在才吃了早饭一会儿，聂寒川坐在沙发上眯着眯着就睡着了，这样的话晚上能睡得着才怪。
她是不太相信的。
所以，她是为了他好。
“噢，你要上班。”聂寒川脸上出现一抹了然，然后又语气微妙的跟了一句：
“我还以为您要和朋友们一起出去喝酒呢。”
颜欢：“……”
有时候当霸总还挺无助的，就比如说现在，她居然被自己的金丝雀阴阳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颜欢掀桌而起，故意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公司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在上班？”
他愿意去才怪了。
而且，他压根就看不见。
然后，聂寒川沉默着思索了片刻后，居然轻轻的点了点头，含着笑意道：“好啊。”
或许他是担心颜欢误会吧，于是又立马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去您上班的地方感受一下。”
“我听说过您公司的名字，但一直没有机会参观过……”
三分黯淡五分无奈又夹杂着两分笑意。
那样子看得让人直接心生怜惜。
颜欢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倒也没有那么好，一般般吧。”
就在这一块而言，也就是数一数二的公司而已。
还好。
“我很期待。”聂寒川嘴角上扬，语气轻柔又自然。
“行，走吧。”颜欢没觉得哪里奇怪，歪着头想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正要走，却在看见聂寒川身上的衣服时又停了下来。
“你，就穿这个？”
她指的是聂寒川一身浅灰色睡衣。
“我应该需要换一身衣服，能麻烦您等我一下吗？我可能需要去找衣服。”
说着说着，聂寒川就摸索着站了起来，然后摸着盲杖就要往楼上走。
结果忽然间——
却被颜欢抱了起来！
“你这样太慢了，要不然我上班要迟到的！”
拜托，原身可立的是敬业人设啊。
不看时间还好，这一看时间可把颜欢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看着聂寒川慢吞吞的动作直接就将人抱了起来。
嗯，这下不就快多了？
聂寒川是有些诧异的，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吐出一句：“谢谢您。”
“你等会穿衣服的时候快一点就行了。”颜欢不急不缓的说，低头又看了一下时间。
等会让助理开快一点应该也能赶得上。
然后颜欢不仅将人抱到了房间，还给人挑起了衣服来。
她扒拉着一柜子的深色衣服吐槽道：“助理这眼光也太不行了，多难看啊这些衣服。”
最后翻翻找找，颜欢终于拿出了一件白色的外套及配套的裤子。
“穿这个吧，你换上我们就走。”
“好，”聂寒川抱着衣服乖巧点头。
于是——
就在颜欢带着人出门的时候，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所以自己真的把人带出去了？就因为聂寒川那几句话？
你真是好样的颜欢。
下回能不能看脸，呸（划掉），看看他的行为啊？
你这样霸总不了一点儿！
于是就在助理诧异的目光中，颜欢强装淡定一手搂过聂寒川的腰，一手拉开车门，将人带上了车。
嗯，刚刚应该有给自己找回一点儿面子吧？
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助理心里震惊且麻木——
我的乖乖，已经到带着人去公司宣示主权的地步了？
厉害，谁说人家一个瞎子不会拿捏颜总的？嗯？
立马出来给她发个红包！
她又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