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半，一辆救护车开到了县政府门口。四名穿白大褂的保安，护着担架上的郑清下来。
现场其实才四五百人，但县政府大门附近区域，甚至连门前街道，也都被这些人堵上！孙渊成正带着政府办工作人员；崔奋带着几十个“义工”；与来虎带着十来名警察，正在努力维持秩序。
这些人倒也没太闹事，穿着过年精致新装的他们！也仅仅是将县政府门口堵上，县政府门前街道堵上，让大家或围观或绕行。
今天的台子，无奈只能搭在马路对面的店铺前！而台子边，却早有省报、省电视台的记者在等着……
来虎见到郑清前来，立刻率几名警察先将救护车围住！于是郑清在抬架前后各几名警察的护卫下，缓缓来到搭好的台子边。然后，四名“医护人员”搀扶着身绑石膏模的郑清！“费力”登上一米多高的桌子拼成的台上。
郑清对着麦克风，声音嘶哑而显虚弱：“罗江乡亲们对我的欢迎很别致！办公室都没见长啥样，倒以这种形式与乡亲们见面三次。”
郑清热情道：“乡亲们过年好！”
台前有个约五十岁的中年人立刻大叫！“不好！好就不会来这！”
跟老师们不能比啊！
“是的，不好！我也一样，年前在枫树乡解决两县纠纷，那时我还没上任，就被打黑枪！差点点…”
“昨天为几千教职工，上午下午我各昏倒一次！今天来之前我已昏倒过一次！接下来还有什么？”
又有人大叫：“县长是辛苦不假！可教职工是人，我们就不是人了？昨天又是保温杯，又是热茶饭！又是板凳文工团！今天呢？”
好在早知会有此问！
“首先，昨天的服务人员，都是家有孩子上学的义工！他们无私服务一天，全因太了解老师们不易！其次，昨天所有的支出费用，都与政府无关。是我个人参加工作之前，做生意的一些积蓄在支付！”
“政府现在很穷，没钱！也不可能支付不符合规定的钱！而我个人，上学时做生意赚的那点钱，昨天也快花光了！所以…请大家理解。”
有几人起劲的同时大声喝问：“那欠我们的钱怎么办？”
郑清声色俱厉起来：“好办！继续闹！拼命闹！将我这个新县长闹到倒下去！估计…那就有钱了！”
“县长你怎么这样说话？”
“县长，那是你们政府！欠了我们好多年的钱！”
“县长，我们又不要政府马上给钱，我们只要政府一视同仁！”
“活不下去了！你要不管我们的死活，我现在就可以死给你看！”
……
郑清全程一言不发！等他们吵够了，自动安静下来，郑清来句更雷的话：“那些白条是怎么回事？大家都非三岁小孩！当真不知道？”
“刚才有人说错了！什么叫你们政府？政府是人民的政府，是我们所有人的政府！而我，是人民的县长！要对绝大多数的罗江人民负责！而不是单对某部分人负责！“
“所以！以前的三公消费我暂且不管。今年起！县乡财政拒绝一切…与三公消费有关的新白条入账！没我签字，凡敢将三公消费的白条入账者！我请纪检同志找他谈话。”
这些人愣怔了！不是都说这家伙是个好人、好官吗？怎么是这么个无赖德性！不管我们了？
巨大的失望开始侵袭，失望渐渐形成怨气，继而愤怒！
有人大喝：“难道几年前，吃得死打在我手上的白条是假的？那可是签了政府官员的字，盖了政府的章！你是谁都看好的县长！不认？”
道德绑架谁不会？郑清厉喝：
“你！身为人民群众，有义务监督人民政府的官员们！他在你那里大吃大喝，你有权力要求他掏现钱！人民缴粮纳税，凭什么让他胡吃海喝？白条既然几年都入不了账，就说明他是私自胡吃海喝！你有权继续问他要钱，而不是跑来政府闹事！”
另一名颇有点老板派头的中年人，闻言笑道：“郑县长！我们都听过你的事迹，山南乡老百姓的生活已翻天覆地！山南乡不但现在再没有白条了，连之前的白条也全部兑清！就连山江县，现在也在清欠！”
“你说的道理我们懂！可之前没人说，而我们手上的白条是事实！你怎么能怪我们呢？这事你得管！”
郑清也笑道：“之前没人跟你们讲这个道理，更证明你们对政府官员胡吃海喝的现象，监督得不好！之前你们都没找那些官员去要钱，更不对！欢迎你们今后对大吃大喝行为举报！更是明告你们：以后凡是公款吃喝，你们不收现金就是放弃要钱！因为吃喝的白条以后不再入账、付款。”
“那郑县长是不打算管了？”
“暂时没这项工作计划！”
这时有两名妇女挤上前来，从厚衣服里掏出一瓶农药揭开盖！有一个喊道：“都说来了好县长，罗江县有盼头了！原来一路货色！我就问你，娃娃县长你管还是不管？”
看她们衣着光鲜、神情紧张！郑清也不知瓶子里装的是农药？还是果汁！但他不能赌……
这才逐渐道出他之前的计划！
“两位大姐！我说的是暂时没这个工作计划！就如我去山南乡一样，难道我头几天就在计划还账？”
“那你就说到底会不会管！”一位中年妇女已将瓶口放向嘴边。
特么的！那么轻松肯定是假的，不过郑清只能假戏真做。
“这位大姐，您实在要喝农药，也请听我说完再喝！好不？”
“我肯定要发展罗江县的经济，只有经济发展了，有钱了，我想管才管得了！反之，我就算现在告诉你会管，那也没有钱管！回头大姐还不得骂我放屁？”
“就一句话！我们的白条！能不能与教职工的一视同仁？有钱就大家有，没钱就大家都没有。大姐不会怪你！真的，郑县长！”
真不好忽悠！郑清脸垮下来！
“大姐！你说一视同仁？你吃的是啥穿的是啥？他们吃的啥穿的啥！他们那是辛辛苦苦的工资，你的白条里都是些什么？我没请纪委与公安同志来调查，已很给面子了。”
“你是说不管了？”农药瓶已沾上中年妇女嘴唇，哆嗦着看向郑清！
莫非是真的？
“谁说不管？两套方案！你们自己选：一、等经济发展起来后，走正规程序！白条经手人写出详细文字证明材料，还要有其他官员的旁证！这些材料…要对白条真实性，与数据准确性负全责！但凡发现有弄虚作假、甚至贪腐行为！哪怕退休了，我也会要求纪委与政法委，顶格处罚严惩不贷！基于此，县政府将主持全额兑付！”
大家都听懂了！这套方案就是个屁！若有人这样为这些白条担风险？这些钱早要到了！
那个颇有派头的中年人马上问：“那郑县长，第二套方案呢？”
“一年内，县乡财政对这些白条，只验证公章真实性，纸张字迹真实性，经手人附事由说明的基本真实性！以此为基础…视财政状况，统一以保底三折，不高于五折兑付清欠。”
“不是政府赖账！而是因时间久远，事由是否为事实？数据中是否有水分？已很难考证！”
人群大声喧哗喊叫起来！
“那不行！太少了！”
“他还说不是赖账！三折？最高五折！他比谁都狠！”
“我们的白条全是真实的！”
“狗县长不管我们的死活了！那就真活不下去了！”
……
两名中年大姐拿着农药瓶，放在胸前很纠结？喝呢？还是不喝？
郑清看她们神情，还有啥不明白？耐心等人群安静下来……
威严道：“最后我说三点：一、我现在很虚弱，你们想想万一我倒下！你们的钱能否更好要到？二、政府从不耍赖！人民政府得对全体人民群众负责！政府的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需要代表人民挤出不切实际的水分！且第一套方案是不打折扣全额付款。二选一，想讨价还价就找别人！三、再要聚众无理闹事，公安将依法采取措施！该抓抓，该判判！”
“散了吧！多支持县里的工作，或许经济发展得好，可多拿两成。”
说完，郑清就在医护人员搀扶下，心情很沉重地径直回去了。
又多背上五六千万的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