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经理这么一说，在座的眼光，齐刷刷地聚集到他的脸上。他也觉察到了大家的惊诧。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说，“其实，刘家堡我还是说得轻了，是怕吓着大家，故意往轻的说。说他是艰难之地，对于司马亮来说，是置于死地！”
“确实是一个死地。”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是搞业务的，咱们公司是搞资产管理的，资产管理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实际上却是管的一地鸡毛。”
“大家当然知道，我们的所谓资产，就是接收来的银行的不良贷款。”
“不良贷款里面，就又分成了逾期贷款、呆滞贷款、呆账贷款。”
“这里面也是有讲究的，逾期贷款就是贷款到期了，贷款单位还不了，过了贷款期限还是还不了。有些单位可能是遇到暂时困难，停一下，就又恢复了生机，这种情况下，逾期贷款还是不怕的，还是可以转化为正常贷款的。”
“但有很多逾期贷款，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还是不能归还贷款，那这一部分贷款，就被划入呆滞贷款。呆滞贷款的单位经过长时间的努力，有一些还是可以复活的。”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就死掉了，破产了，关闭了。这样这些贷款就成了呆账贷款。”
“我们接受的就是这些资产。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想办法把这些逾期的、呆滞的、呆账的贷款，能收的收回来，能救的救活他，确实成了呆帐无法回收的，也就没有办法了。”
“当然，我们接受的资产，还是有一些可以救活的，可以盘活的。但是这一次司马亮任职的刘家堡办事处，本来没有这个办事处，所有的业务都在公司本部我们业务部办理。”
“我们也是对这些资产，详细研究划分类型。先把可以盘活的，想办法予以盘活。刘家堡这一块，是什么情况呢？”
“在我们的划分中，短时间内或者相当长时间内，不好盘活。也就是说是没有放弃，实际上内部已经做了放弃的准备。”
“具体情况，一下也说不完，我只能说一下大致的情况大家听一听，更是要帮司马亮想想办法出出主意。”
“刘家堡在城郊结合部。当时的乡镇企业比较发达，比较活跃。刘家堡这个镇，实际上是一个大一点的村子。他这个村子，也就是这个镇，搞了很多的乡镇企业。”
“当时的条件，当时的环境，他们这些乡镇企业是以所谓的五小为主，就是小水泥厂，小造纸厂，小炼铁厂等等。”
“这些小厂子，共同的特点，就是投资小见效快，但是对环境的污染都是非常大。当然，当时的政策是允许的，因为有一种理论叫做先发展后治理。”
“其实也是一种无奈，要发展就要付出一些代价，当时的代价就是环境的代价。之所以他们能发展起来，就是因为位置有利，有区位优势，城郊结合部。”
“面向城市，信息、资金、技术容易得到。而又不是城市中心，有一些污染，也是可以忍受的。所以当时的乡镇企业发展得一派红火。”
“这些乡镇企业，都是自筹一部分资金。然后相当一部分资金，都是从银行贷的款。银行贷款，在企业正常生产的情况下，就参与了企业的资金周转。”
“贷款企业，只要能按时归还利息，银行就认为这是一个好企业，这是一笔好贷款。”
“但实话实说，这些五小企业，本身承受风险的能力就比较小，而经过几年野蛮发展以后，整个经济大环境是国家的经济形势好起来了，对于环境污染的问题的治理，就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政策就开始限制这些企业的发展。当然也不是一棍子打死，休克治疗，而是提一些环保要求，企业要投入一部分资金进行治理。”
“有些企业也看准了这个大趋势，也舍得投资。当然投资要牺牲一部分利润，眼前虽然利润小了，但从长远看还是大有所为的。”
“有些企业有发展的眼光，所以就在国家的限制之下，华丽转身，企业发展了，壮大了，改行了。但是也有一部分企业，贪图眼前利益，不愿意投入治理，而是跟政府玩躲猫猫。”
“随着政策越来越严，这些小企业生存的条件，也就严苛起来，慢慢地就陷入困境。而一旦生产经营停止，已经贷在企业名下的贷款，他也就不能及时归还银行。”
“在这种情况下，就有很大数额的银行资金，沉淀在这些陷于困境的企业当中。”
“这些企业树倒胡孙散。当时产权关系不明确，乡镇企业倒了，法人破产了，银行贷款沉淀了，呆滞了，呆账了。企业没了，贷款也没了。”
“银行受到牵连，银行的经营也发生困难。这时候，国家下决心剥离银行的不良资产，所以像我们这样的资产管理公司应运而生。”
“问题是，银行轻装上阵了，沉重的包袱，留给我们管理公司了。当然从实际出发，这些呆账贷款的形成，有历史的原因，有政策的原因。”
“并不是某一个人的具体责任。”
“但是，我们资产公司就是干这个的，所以别人能叫唤，我们不能叫唤。而刘家堡的乡镇企业贷款数额的呆滞的时间长。”
“乡镇企业本来就是土法上马，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资产。工厂一倒闭，设备本身不值钱，随着时间的推移，厂房倒塌设备生锈了。”
“企业法人要么转型，要么破产，要么退隐江湖，要么远走高飞。所以这一部分贷款，要设备没设备，要人都找不到人了。”
“所以，盘活收回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我们业务部门几次研究，都只能是摇摇头，叹叹气，无可奈何。”
“而这一次，牛总他们显然是做了功课下了功夫的。你们不是要我提拔司马亮吗？那我们就提拔。但你司马亮不是我的人，我要提拔你，就把你放到基本没法复活的刘家堡”
“而且，所谓的刘家堡办事处，目前来看，也就是司马亮一个人。不管是兵也好，还是将也好，你司马亮浑身是铁，能打几个钉？”
“当时我们业务部门多方研究，都没有好办法。你司马亮虽然是公司员工，却一直在人力资源部门工作，根本没有接触过业务。”
“一下把你放到那儿，你能做出什么成绩？”
“其实。人家也没有指望你能做出什么成绩，就是把你放到那儿提拔起来了。如果你把业务盘活了，做起来了，人家说我提拔了你，你做出成绩是应该的。”
“如果你做不出成绩，改变不了现状，人家就会说你看，那些切下来的老家伙推荐的人，放到重要岗位，一事无成。”
“不是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吗？溜溜就溜溜。遛完之后，再说你是骡子是马。实践证明，靠私心推荐，是做不成啥事儿的。”
“到时候撤了你的职务，不仅打你的脸，同时也打我们这些推荐者的脸，这就是人家的如意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