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算不得很远，萧迟便说先送柳疏回家，剩下的路也不远，他自己走回去就好。
柳疏也累了，倒没什么异议。
这个时间，路上静谧得过分，只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也没什么行人。
萧迟的心思全在身边的人身上，倒是柳疏眯了眯眼，遥遥看见前方的路灯下似乎有团阴影，勉强看得出像是动物的模样，便小跑着过去。
果不其然，是只腿部受伤动弹不得，可怜兮兮蜷缩在路边的猫。
猫是白毛，呼吸显而易见的已经有些微弱了，一身毛却还算得上干净顺滑，像是在这样一个冬夜里最后的苟延残喘。
只是在这样一个车水马龙的都市的寒冬里，这样的生命再坚韧顽强，也过分渺小了。
柳疏看着它扭曲的后腿，忍不住皱起眉，也不顾地上的灰尘，俯身将它抱起来。
“啧，这个点，宠物医院都关门了。”柳疏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叹了口气，“我先带它回去处理一下吧，小家伙怪可怜的，身上都没什么重量了。”
萧迟深深看了那只猫一眼，收回目光。
“你要收养它吗？”萧迟问了句，声音有些干涩。
“也不是不可以，家里还没有其他宠物，而且能遇到也算是有缘分了。”柳疏笑了下，将猫搂得紧了些。
萧迟垂眸，陷入沉默。
他从来都知道，那不是独属于他的一点烛火，只是日月恰巧在他身上落了一束光。
“那就快回去吧。”萧迟艰涩开口，勾起一点勉强的笑意，“外面这么冷，它的伤也要早些处理才好。”
“好。”柳疏看着怀里的猫，点了点头。
这一路不长，很快就到了柳家，柳疏与萧迟告别，抱着猫匆匆进了门。
萧迟却忍不住在原地驻足。
他知道柳疏待自己是在意的，可这样的在意到底在柳疏心里有多少分量，他依旧不得而知。
是否足以支持他……吐露一点点心意呢？
——
两人相约在和烟火有些距离的湖畔，没去熙攘拥挤的人群中抢什么“最佳观景位”，只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平和安然，窥得一分夜空绚烂。
“它好些了吗？”萧迟趁着烟火还没开始，问道，“你带回家的那只猫。”
“好了好了，医生说它伤得不重，只是太瘦了些，好好养一阵子就没什么事了。”柳疏也来了点精神，脸上满是笑意。
萧迟见他心情挺好，微微颔首：“那就好。”
没等两人聊上多久，烟火就开始了。
到底是一年伊始的庆贺，这场烟火办得很是盛大，深夜的天空都被映得明亮如昼。
柳疏抬头看着天空，萧迟见他看得认真，悄悄靠近了些，握住他的手。
许是在这样的寒夜之中，双手相握的暖意还是太过突兀，柳疏偏过头看向萧迟，非但没有挣开他的手，反倒笑了下，眉眼弯弯。
萧迟像是在这样的笑意中得到了某种鼓舞，恍然间，似乎又听到前夜那句。
“在我面前，你可以大胆一点。”
萧迟小心翼翼地握着柳疏的手，目光不住地落在对方被焰火映照得像是在发光的侧脸上，终于在最盛大的一朵烟花绽开时，开口剖白了心意。
“柳疏，我……我喜欢你。”
这样一片繁华绮丽中，少年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磕磕绊绊地向心上人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他终究没敢完完全全地吐露心声，那样浓烈炽热的渴望与爱欲，也只敢用一句喜欢轻飘飘带过。
他怕再多说什么，会把柳疏彻底吓跑。
这样一句话，就已经耗尽了他积攒的所有勇气。
柳疏怔了一下，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又像是恍然，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眨了眨眼。
“你是说……”
“就是那样的喜欢。”萧迟见他迟疑，忙解释道，“不是错觉也不是一时冲动，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他向来不多话，也不善言语，这样一番话下来几乎已经是极限，几乎算得上面红耳赤，像是心口的灼烫又一次蔓延至全身。
却见柳疏似乎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模样：“真的吗？”
“当然。”萧迟见他只是有些怔愣，没有什么反感厌恶的模样，慌乱的心跳逐渐安定下来，也让他又一次确信自己的心意。
“我只为你心动。”
萧迟说得情真意切，柳疏却移开了目光，低下头，再次沉默。
在无人得以窥见的角度，神情淡漠得没有一分一毫的触动，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甚至不以为意。
只为他心动吗？
换作其他人，用同样的身份同样的套路，精心设计步步为营，未必就不能如他一般走进对方心里。
哪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独一无二。
不过是来到这个世界，做这个任务的人，恰好是他而已。
柳疏这样想着，目光涣散了一瞬，有些恍神。
又或许……不尽如此。
他似乎刹那间回溯过从前经历的万千世界，好像也曾有过一个人，哪怕在这样形形色色的光怪陆离之中，也称得上一句特别。
他记得那场殊死相搏的穷途末路，记得对方手中匕首锋锐的寒光逼近脖颈，记得那人反手将刀插入自己胸膛时，绽开的，血色的花。
也记得那句落在耳畔的爱语。
柳疏狠狠闭上眼，压下这些与此刻无关的胡思乱想，飞快调整好情绪，回到既定的计划中。
抬起头，朝萧迟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
这话中的意味太过含糊，萧迟又一次轻易被打乱了心跳，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柳疏接下来的动作却超出他哪怕最大胆的想象。
白皙精致的少年一点点凑近，漂亮的眸子盛满了笑意，纤长的睫毛甚至扫过他的脸颊。
为此作结的，是落在萧迟唇畔的一吻。
“这么紧张干什么呀？”
少年难得显露出一分平日里罕见的恶劣狡黠。
“我又没有说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