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春山低着头,在交代丹药下落的时候,他的声音就越说越轻,而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声音。
就连呼吸也停止了。
只剩下了还没流干净的血,从被剑气贯穿的伤口处,缓缓向外流淌。
岳春山死了。
这个靠着从荒村枯井底下得来的无名功法残篇,终于突破到了梦寐以求的五品境的江湖宗师在这绝境当中,没有选择殊死一搏,而是自己走向了死亡。
没错。
是岳春山主动拥抱了死亡。
以五品境武夫的身体素质,在徐年有意的控制下,分光剑丸给他造成的那些伤害不足以致死,失血虽多,但也就是血气亏空陷入虚弱的地步而已。
是岳春山在那些侥幸被撕开以后,在写下了那本功法,说明了丹药下落之后,自绝了经脉。
良心发现,幡然醒悟?
也许吧。
总之在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一点逃生希望的前提下,堕入魔道的岳春山选择了最后的体面。
杀人夺宝,尚且是江湖事,可以在江湖了。
但这堕入魔道。
可就是人人得而诛之了。
祸及家人。
诚心配合,体面而死,也许还算是最后的救赎,让这祸事绝在自己一人身上,不至于殃及亲属。
“到底是个武夫,还剩下点勇气。”
对于岳春山的自绝,丁抟没有更多的评价了,他一招手,岳春山写下的无名功法残篇便落入了丁抟的手里。
“这本功法……嗯,的确是凌天功,说是残篇,但其实缺失的部分,对于修行而言几乎没什么影响,主要是让人看不出来是以何种力量来修炼。”
丁抟在大梦里见过锦蝰卫们从零开始修炼凌天功,这远比预期简单太多的魔修功法自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他了然于胸了,自然认得出岳春山说的写的是真是假。
这也证明了岳春山说的确实是实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叶少侠,那荒村在何处,你应当还记得吧?”
“记得。”
“那便走吧。”
在丁抟说出走这个字眼时,那些被堵住了喉咙不能说话的袭击者们露出了惊喜之色。
难道……
他们侥幸活了下来?
这些大人物们有大事要做,懒得理会他们这些小人物了?
可是下一瞬。
这些人眼里的惊喜之色倏然涣散,连带着眼里的神采也黯淡,再也没有了生气。
在凌天功的面前,丁抟确实无意多理会这几个冲着夺宝而来的江湖人士。
既然是生是死也就一念之间的事儿。
他们既然为了夺宝能够杀人,但自然也要做好被杀的准备,凭什么能够活下来呢?
莫非以为丁抟是什么见不得血的人?
恶人必定滥杀无辜。
但好人可没必要心慈手软……
没过多久。
天空划过几道流光,落在了已经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偏僻村子里,落地之后化作了几道身影。
“便是此处?”
“没错,是这儿了。”
这座荒废了许久的村子,最近因为一则绝世功法将要现世的消息,可谓是迎来了久违的热闹。
即便是传出消息,叶一夔已经拿走了荒村枯井里的功法,岳春山伙同一些人追杀夺宝之后,仍然有人陆续光顾荒村。
既然确实有功法出世,至少证明这荒村确实是个藏宝地,即便不争绝世功法,仔细在这荒村里搜刮一番,或许也能够捡到漏下来的宝贝呢?
所以当徐年他们寻着岳春山的经历来到荒村的时候,这座荒村里仍有十几个人在搜刮,此地已经被掘地三尺,连那些旧屋上的破烂瓦片都被成片成片地掀了起来。
“又有人来了?”
“御空而行,这来的是道门大真人!”
“那人是……叶一夔?”
“是他!我之前亲眼看见岳春山追杀他,这是已经摆脱追杀了?可是他还回来做什么?”
“御空而行,他身边有道门大真人,他可能不仅是摆脱了岳春山,还将其反杀了!”
“去而复返,难道……难道这荒村里还藏着其他的宝物?叶一夔在枯井里寻到了线索,但来不及拿走?”
“很有可能!”
“那我们怎么办?”
“御空而行、瞎子、白衣青年……嘶——不会真是那二位吧?”
“哪二位?”
“还能是谁?镇国大真人和盲算子。”
“不可能吧,叶一夔能认识这二人?”
“甭管可不可能了,就算不是这二人,保底六品境的道门大真人,你惹得起?”
“也对,小命要紧……”
宝物虽然诱人,但在这本就已经掘地三尺后仍然没有翻到的情况下,大多数人还是能够保持理性,默默离开以避免可能发生的夺宝冲突,保全性命。
不过也有铤而走险的人,吃准了叶一夔既然去而复返,定然是这荒村里还没有未挖掘出来的宝物,不死心地留了下来,心想着机缘这事谁也说不清,万一就轮到自己了呢?
但实际上。
徐年他们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或走或留的搜刮者,而是径直下了枯井。
“这里就是那间密室了,呃……看起来我走之后,这里还被人光顾过。”
旧屋瓦片都被掀了起来,这藏宝地点的枯井密室自然不可能被放过,已经被彻彻底底的搜刮一空了。
即便是遭贼了也未必能被刮得这么干净,就连那些砖头都已经被撬开了。
大概是有谁怀疑这些砖头底下还藏了秘密?
不过来到枯井密室确认线索的徐年一行人,可不是从衙门里来的捕快,他们不依赖案发现场的完整性。
依赖的是大梦。
丁抟扬起卦幡,模糊了现实的边界,将这密室拖入了梦境当中,追溯着过去发生在这儿的一幕幕画面。
出现的第一幕,正是叶一夔的空手而归。
正如他所说,慢了半步。
继续追溯不久,便看见了岳春山一个人走进了密室,拿走了功法和仅有一粒的丹药。
丁抟的这场大梦,是以天机为引,而修炼凌天功的丹药蕴含着魔气,其实并不可见。
这丹药是丁抟主动补上的,毕竟回溯过往有推衍的成份,岳春山经历过的这个场景越完整,继续回溯时呈现出来的过往才越是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