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依旧没有转过身，幽长的羽睫也没有扇动一下，目光空空地盯着前方的铁艺栏杆。
“我已经听说了。”
刚下飞机的时候，她就听阎狱说了，司衍并不打算取消订婚宴，司家和殷家的订婚宴照常举办。
殷宁的嗓音淡到听不出情绪，对待司衍的态度也算得上平和无澜。
可她越是这样淡然处之，司衍的心中就愈发不安。
“我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距离订婚宴只剩不到两天的时间，司家和殷家又都是帝都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加上你曾经对我的确很是照拂，所以……”
殷宁继续以一种公事公办的语调有条不紊地阐述着，中途稍稍停顿了一下，清冷的嗓音在安静的夜晚愈发清晰。
“所以，后天的订婚宴，我不会让你、让司家下不了台，在那么多宾客面前丢了面子。更何况，我现在还需要‘殷宁’这个身份，自然也不会让殷家难堪。”
她已经表达的很清楚明白了，想必不用再多解释什么。
一句话概况：后天的订婚宴，她会出席。
出席的原因也解释的清清楚楚，完全是顾忌殷、司两家的颜面，不掺带任何私人感情。
“如果没有其他重要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话落，不等司衍反应过来，殷宁挣开了手腕上的束缚和禁锢，顺着晚风的方向迈步走向了铁艺围栏组成的大门。
这一次，司衍并没有再度追上殷宁的脚步，而是停留在了原地。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拦下了殷宁的步伐。
“宁宁，你难道不想知道，殷雪颜这段时间里都从殷远川那里套出了什么信息吗？”
殷宁毫无征兆地顿住了脚步，身影静置在了冷风中。
空气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她那格外寒凉的嗓音：
“多谢提醒，我明天会抽时间去问她。”
司衍趁着这段静默的时间来到了殷宁的身后，接着试探性地迈步来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垂下了眼眸，温静深沉的视线注视在她的面庞上，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低低哑哑地唤出她的名字：
“宁宁。”
他的嗓音极轻极柔，“你觉得，按照目前你和她的关系，她会如实告知你，她都从殷远川那里套出了什么关键信息，还是对你刻意隐瞒……？”
殷宁终于抬起了脸，缓缓对上司衍那双在月光下泛着幽蓝色彩的瞳眸。
半晌儿，冰冷的晚风中响起了她慵懒浅淡的轻笑声：
“是我忘了，我这个同父异母的继妹对你一直怀有特别的感情。而且，我和她向来水火不容，那些我难以从她嘴里撬出来的事情，说不定她会悉数告知于你。”
“宁宁。”
司衍试探性地牵握住了殷宁的手指，冰凉到令人心颤的温度传递到了他的指尖。
发现她并没有怎么抵触后，紧紧扣住。
“你要怎么怪罪我、惩罚我，我都会心甘情愿的接受，但我和她之间什么也没有，一开始没有，未来更不会有。”
殷宁任由着他紧扣着自己的手指，不是很在意，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的唇畔勾勒出无声无息的冷凉弧度：
“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些。”
“你不是说了吗，你从一开始就预料过我们之间迟早会有这一天，那你也应该清楚，那些从一开始就注定的错误，是无法修正、也不会有修正的机会的。”
晚风中响起她那没有温度的嗓音，看着隐隐泛白的天际，冰凉麻木的指尖终于找回了些许知觉。
司衍感觉到了掌心中紧握着的纤细手指开始有所颤动，即刻施力，更紧地禁锢住了殷宁的手指。
他伸出了另一只手，试探性地捧起了殷宁的脸颊，对上她那无神凉薄的绯眸。
“今晚留在这里，天亮了我会安排你和殷雪颜见面。”
冷风吹起了殷宁的长发，将几缕碎发吹拂到了她的脸颊上。
司衍还未曾来得及将她脸侧的碎发剥去，附在她脸颊上的手指就被她冷冷拍开了。
殷宁失笑地盯着他，“如果我拒绝留在这里，你就不打算让我和殷雪颜见面了？”
司衍依旧紧攥着她冰凉僵硬的手指，温和轻柔的嗓音近乎低声下气：
“宁宁，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我的确欺骗隐瞒了你，但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有过丝毫……”
“几点会面？上午还是下午。”
殷宁似乎不想在听下去了，短暂蹙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司衍有那么一两秒的迟滞，耳畔又响起了那道冷漠至极的清冽嗓音：
“不是说我今晚留在这里，天亮以后你就会安排我和殷雪颜见面吗。所以，你打算安排我和她几点见面？上午还是下午？”
闻言，司衍像是松了一口气，可眸色又微不可察地暗了暗。
他暂时留住了她，可通过这样的方式留下她，又能留多久？
“你刚下飞机，还没倒时差，先好好休息，会面我会安排在下午，或者临近傍晚。”
闻言， 殷宁没再给予任何回应，也没再多看司衍一眼，挣开了手上的禁锢。
接着，她极其利落地转过了身，沿着熟悉的石板路踏上了台阶，重新进入了别墅客厅。
*
殷宁并没有回到主卧，而是在踏上二楼的阶梯后走向了主卧方向完全相反的客卧。
进入房间后，她顺手反锁上了门，随手将那把乌金唐刀放置在了地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了沙发上。
今晚的月色实在太亮，风声也喧嚣，‘吵’得她实在难以入眠。
明明早已数不清曾经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独自入眠的晚上，可从没觉得像现在这样难熬。
明明手臂上的只是皮外伤，睡一觉说不定就愈合了，可怎么感觉心里都在渗着血。
过了一会儿，殷宁缓缓睁开了空洞无神的双眸。
纤细的手指探向口袋，摸出了口袋里的两板药片，熟练地取出两粒，丢进嗓子眼，直接生吞了下去。
*
几分钟后，一道极轻的敲门声从门口递了过来。
卧室内，沙发上。
药效发作，殷宁俨然陷入了深度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