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辆宝马c50载着一车人在某家小饭馆前停下，尽管已是凌晨1点半，这家小饭馆前依旧停满了车位。
有些年头的蜡黄塑料门敞开，透落出橙黄的灯光，里头的人推杯换盏，或是各自说笑，或是笑语靥靥，浑然不觉夜色已深。
“到了，就是这儿。”
幕落寒率先下车，抬眼一看，门面老旧，位置偏僻，典型的苍蝇馆子——上面写着店名的蓝色彩灯灭了快一半，变成了老唐火鸟。
十年一梦工作室众人下车，火烈鸟从驾驶位下来，随手锁上他老爸心爱的宝马c50，道：
“老唐烧鹅，主卖烧鹅，也卖点炒菜，别看是个小苍蝇馆子，门脸不咋样，其实是50多年的老店了，价格实惠，口味可好！我爸我妈就是在这里相亲的，到现在我爸对这味道还念念不忘，我出门的时候经常叫我顺道来这里买半只烧鹅回去。”
七仔搂着阿瓜的腰笑道：“行，反正今天晚上是寒公子请客，咱们就去爽一爽！”
边上的唐翩鸿面无表情道：“够了啊，这还没进店呢，你两就腻上了是吧？能不能照顾一下在场单身青年的想法！”
“翩鸿姐~”
“你走开，大家都看着呢......要死了你！”
阿瓜嘻嘻笑，转身和唐翩鸿贴贴，嬉闹了一会，众人相继入店。
一个身穿围裙的小青年迎上来，笑容满面道：“请问几位？哦，张哥来了啊！”
火烈鸟和他明显是相识的，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道：“小唐，我们一共五个，还有位置吗？”
小唐麻利的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和黑色水笔，道：“有的有的，来这里坐，这里靠窗，张哥，今天吃点什么？”
“两只烧鹅，炒五个菜，三荤两素，再整瓶大酷儿，小寒七仔，你们喝酒不喝？我今天开车，喝不了。”
七仔感受到腰间软肉被女友旋了一下，忙笑道：“那我也不喝了，小寒你呢？”
“那就都不喝，大酷儿来两瓶好了，要冰的！”幕落寒接道。
“行，两瓶大酷儿......”小唐在小本上写的飞快，边写边道：“炒菜那就蒜苗炒肉，白切猪耳朵，干锅土豆，炒包菜，再摊个葱油鸡蛋饼？”
“又是鸡蛋饼又是炒包菜的，太油了，爽口点的有么？”
“有的，那就炒包菜换成清炒小青菜？我让我爸少放点油，保证爽口！”
火烈鸟给了幕落寒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肯定后，一拍板：“行，就按这么上！”
“好咧，烧鹅先上，炒菜等一会啊。”
小唐收小本子走了，拖着长音道：
“3号桌烧鹅两只——”
没多久，两盘香喷喷的烧鹅端了上来，幕落寒看的出来，这摆盘上也花了一些心思。
斩成一片一片的烧鹅根据部位，有序的摆在一起，油光发亮的鹅皮全部朝外，在橙色灯光下金中透红，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阿瓜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小片尝尝，烧鹅一入口，她的眼睛就笑成了一对月牙儿：“酥酥的，好吃！”
众人纷纷去夹，幕落寒尝了一块，眼前一亮，赞道：“好！”
烧鹅是经典的咸鲜味，外皮酥脆，内肉软嫩，一口咬穿时，大量肉汁于口腔爆开，鹅肉和鹅油的香味在口中满溢，整块下肚，口齿之间依然留香！
连续几口下肚，嘴里鹅油浓重，不免有点腻了，幕落寒夹起一块烧鹅，再蘸一蘸边上小碟的酸梅酱。
清爽酸甜的酸梅酱完美中和了烧鹅的肥腻，继续咀嚼，酸甜味道之后，属于烧鹅的醇厚肉香又逸散开来。
酸甜的梅酱与香气四溢的烧鹅相辅相成，在口中来回咀嚼的过程中，被激发到极致的香气仿佛直冲天灵盖，叫人仿若完全忘了其中的油腻，一口接一口，直叫人欲罢不能！
幕落寒和七仔吃的满嘴流油，交口称赞，就连一向少吃，要保持身材的唐翩鸿都一口接一口，大呼过瘾。
不多时，炒菜也上来了，不过平心而论，相比起这两盘烧鹅，这里的炒菜就要逊色很多了，属于不难吃，也说不上好吃的正常水平，用来下饭倒也足够。
幕落寒想了想，不由释然，毕竟店名是叫老唐烧鹅而不是老唐小炒，这些炒菜说实话也挑不出啥毛病，要怪就怪这烧鹅实在是太惊艳了吧！
“哎，小寒，跟我说说你怎么和热血公会的人过的深渊呗？”
“哈哈，其实是巧合，你们都刷了潮汐洞穴，我想着组几个高手刷地狱模式来着，没想到热血公会开荒深渊，正好缺一个输出......”
几人正吃着，外边突然走来一个大汉，咋一看足有1米九的个头，膀大腰圆，面相憨厚老实，穿着白色背心，一落座就叫了三只烧鹅，引的旁人侧目。
“大宝来了啊~好咧，7号桌，3只烧鹅——”
三盘烧鹅很快上来，一盘烧鹅切了，两盘烧鹅没有切，是整只端上来的。
大汉先是用筷子夹了几块烧鹅入口，大嘴裂开，吃的眉飞色舞，让旁观者也仿佛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一盘烧鹅吃完，大汉吧唧吧唧嘴，吨吨吨喝下半瓶青岛，而后手套也不戴，一把抱起整只烧鹅，旁若无人的啃了起来。
他从烧鹅中间开始啃，先是从中往上，吃到鹅脖，中间吃到的软骨全都咬碎咽了，根本不嫌油腻。
然后从上往下，一路吃到鹅腿，每一根硬骨他都要单独抽出，咬碎，大口吮吸其中饱含的鹅油，吃的嘎嘣作响，香甜无比，叫人频频侧目。
大汉独特的吃法吸引了小馆子中客人的目光，大家眼中大多是新奇与笑意，不过也有人不这么想。
那是一桌黄毛小青年，身上穿着写满各种意义难明的英文短袖，搭配一些酷炫的手链项链，三个人正好坐在大汉的正对面，饶有兴致的看着，不时指指点点，嬉笑出声。
“嘿，这傻大个可真能吃。”
“可不是么，哥们三个吃两只烧鹅都觉得多了，你看他这吃相，狼吞虎咽的，跟没吃过饭一样！啧啧，这三只烧鹅不会是他一个人吃的吧？也不嫌腻！”
“哎哎，少说两句，他看我们了。”
三个黄毛的声音不大，正好整个小馆子的人都能听到，然而那个大汉看了他们一眼，仿佛充耳不闻，一心一意的对付眼前的烧鹅，吃的津津有味，下巴甚至都滴下了好几滴金黄的鹅油！
黄毛们一看大汉忍让，以为他怂了，手指点点，肆无忌惮的嘲笑大汉，声音越来越大。
“狗哥，你看他皮肤这么黑，不会是个放牛的吧？”
“说不定是工地搬砖头晒出来的！”
“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那大汉忽然抬头，憨厚道:“俺小时候在村子里确实放过牛咧，婶子们还夸俺牛放的好，个头长的老快咧！”
好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一般，几个黄毛爆发出阵阵大笑:
“真是放牛的啊？”
“哈哈哈，俺，他说俺，什么年代了，他还说俺，果然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大汉眉头皱了皱，没有说什么，专心吃起了烧鹅。
三个黄毛眼见大汉没有反驳，得意忘形，宛若取得了天大的胜利一般，大声说笑:
“你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牌子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乡下来的，没见过啥世面的土包子啦~”
“哈哈！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没吃过我们杭城的美食，难怪一副好像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哈哈哈哈！”
小唐看不下去了，劝解道：“狗哥，少说两句。”
领头的黄毛不乐意了，喝下半杯啤酒，一拍桌子，脸红脖子粗的嚷嚷道：
“开两句玩笑不给开啊？他来吃饭，我们也是来吃饭的，怎么就让我少说两句？！小唐，咱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了，今天你怎么向着这个土包子说话啊？怎么的，嫌我们兄弟三个付的没这个傻大个多啊？”
“开馆子发达了不认我们这些街坊邻居了？嘁！势利眼！”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狗哥！”小唐脸色涨红，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客人，没必要这样讲话......”
小唐急的团团转，疯狂给黄毛几人使眼色，黄毛几人恍若未见。
“啪！”
狗哥明显是喝大了，一拍桌子，震落几只碗筷，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他踩着凳子道：“小唐，这个乡下来的傻大个都没说话，你这么急着给他出头做什么？几十年的街坊情谊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小唐！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几个！”
另两个黄毛也帮腔道：“都说这几年你们家赚钱了，看不起我们这些老街坊了，小唐你难道忘了，你们这家小馆子刚开的时候，位置偏，没什么人来，不是全靠我们街坊邻居帮衬才起来的么？嚯，现在发达了，看不起我们这些老街坊了！”
“就是，说他几句怎么了？难道还要杀我的头呀？不用使眼色了，我看不见！”
眼看黄毛闹事，周围的食客见势不妙，匆匆离去，有好几桌还没结账的也趁乱逃了，小唐急的眼泪水都快下来了。
靠窗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
“这位狗哥，请问你懂放牛么？”
正在撒欢的狗哥一愣，下意识道：“不会......不是，你又是谁？”
幕落寒夹起一块猪耳朵，沾了沾酱油，平淡道：“跟你一样，只是来吃饭的而已，狗哥，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会欣赏艺术么？”
深知骂街精髓的黄毛根本不接话，撸起袖子，露出一截截纹身，撑起一番桀骜架势，仿若一条野狗，随时择人而噬：
“什么放牛，什么艺术，你在说什么屁话？”
幕落寒也不理他，自顾自说道：“我听过这样一句话，你在卢浮宫欣赏艺术品，那是你的世面，放牛娃在山上奔驰，那是他的世面，两者本质上本没有什么不同，真正没见过世面的是，你指责放牛娃不懂艺术，放牛娃指责你不懂放牧。”
“这位狗哥，你既不懂得欣赏艺术品，又不懂得放牛，连自己都没见过世面，为什么还要嘲笑别人呢？”
“如何优雅的出现在别人所熟知的世面中，我想，那才是真正的世面吧。”
七仔好奇道：“好有哲理的样子，小寒，这句话你在哪里看到的？”
“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