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火锅吃得还不错。至少没有像李淑贞担心的那样吵起来。
其实，高卫国担心儿子，也同样担心李淑贤。心里暗骂邓春风那个耙耳朵的货，怎么就管不住个娘们。
李淑贤好多天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心地吃一顿饭了。自己是贷款的负责人。也是春风餐饮酒店管理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法人总经理。所以，资金链断裂，无法按期还款这个事情，她要负总责。
邓春风家族还有几个亲属是做生意的。而且有两个表姐，据说在京都混得风生水起。荧屏上露过脸，报纸上留过名。但是，这都半个月了，老邓说去借钱，却也玩人间蒸发了。
吃过了饭，李淑贤姐妹俩把残羹剩饭收拾好，老老实实的坐在沙发上等高卫国训话。
李淑贤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觉。高卫国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有些让她喘不过气来。以至于对高卫国劈头盖脸的那通臭骂，自己居然就没敢反驳。
我李淑贤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逆来顺受的性格？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说说吧，你到底欠了多少钱？”高卫国问。
“你问那么多干嘛？非要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李淑贤觉得，自己不能在高卫国面前太软弱。他不过就是个小职员而已，自己从前看不起他的平庸，现在依然看不起。即便自己实际上已经破产了。
“我倒是想撒点孜然，烤了你这头笨猪。”高卫国心里想：“这些年你是真飘飘然了，到现在还跟我摆女强人的架子。老子非把你打回原型不可。”
“姐夫，你俩好好说话。咱们今天是干嘛来了？就为了吵架吗？还是想想办法吧！”李淑贞见这俩人说了不到三句话，又掐起来了，急得直想哭。
“他不是你姐夫！”李淑贤一拍沙发说：“你姐夫是邓春风。”
“姐，你就别抬杠了。”李淑贞真的拿这个姐姐没办法。
“淑贞，她说的对。”高卫国说。
“哎哟，谢谢你了。我还有对的地方。”李淑贤撇了撇嘴说：“我以为我一无是处了呢！”
“李淑贤，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情吗？”高卫国说：“我是不忍心看到我儿子难过。”
高卫国长叹一声接着说：“这么多年了，在他心目中，你是个女强人，几乎无所不能。从小到大，哪次我接他回来，他几乎每说几句话就会联系到你身上。我妈又给我买衣服了，我妈又给我买玩具了，我妈又开了一个饭店……”
“那咋了？你不思进取，守着那个破工作。成天被人呼来喝去的，半夜都得搂着电话睡觉。这样也行，算你有工作责任心。但是，你赚钱了吗？”李淑贤说到激动处，啪啪拍着沙发。
“我做服装，四十度的高温天气，我舍不得坐快车。我买绿皮火车，还是座号的。卧铺我都舍不得买。还没等到下火车，鼻子哗哗流血，止都止不住。你知道吗？”李淑贤回忆的闸门打开，诸多的委屈都随着眼泪涌了出来。
“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高卫国回想当年，李淑贤确实挺能吃苦的。
“你不知道可以，你帮过我吗？值班电话一响，你比兔子跑的都快。我让你开车帮我取货，你都不肯。”李淑贤见高卫国还敢回嘴，又甩出来一条罪状。
“姐，你喝口茶，慢慢说。”李淑贞不知什么时候去烧了水，沏了茶过来。
“姐夫，你也喝茶。”李淑贞把茶水递给高卫国，一个劲儿的对他使眼色。
“我说了，他不是你姐夫。你姐夫……”李淑贤气恼得喝了一大口茶水，烫得直吹舌头。
“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开的是什么车?警车！明晃晃的跑去货站帮你拉服装?影响不好。”高卫国说完吹了吹茶水，没有急着喝。
这件事情他有印象。当年公司承保的一辆警车，发生了严重的翻车事故。好在车内当时就一个驾驶员，翻车的地方还是乡村的农田。所以，驾驶员只是胳膊骨折了。但是，车子壳体损坏比较严重。神奇的地方还在于，车型的一排警灯居然甩脱在田野中，除了安装支架有断裂，其它部位几乎没有损坏。
车辆的所属单位要求做报废，公司领导莫敢不从。赔款送过去以后，这辆警车就归公司所有了。
虽然这车没有正规手续。但是，二十年前那个年代，高卫国开着这辆车跑查勘现场，从没有人问过。没有人敢怀疑这是一台没有手续的警车。而且警灯都时常闪烁着，响着警报器穿越大街小巷。
有一段时间，李淑贤说服装店附近经常有小偷逡巡。于是，每天中午吃饭的时间，高卫国开着警车跑过去停在店门口。
还有一次，李淑贤给高卫国打电话，说自己店里有人遗落了一把手喷子。让他赶紧过来一趟。高卫国开着警车过去看，居然是真的。制式使用，沉甸甸的泛着乌光。
高卫国问她咋回事。她说一男一女两个人来买衣服。男人抱着个鞋盒子，放在收款桌上就去帮女人试衣服。试好了，直接付了款就走了。过了几分钟，李淑贤发现鞋盒子，打开一看，吓得半死……
高卫国是当过消防兵的，对着东西也不陌生。他估计不会是歹徒私藏的武器，于是就坐在这里等。看看失主啥时候回来找。
谁知道等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也没人过来。高卫国说只好报警了。两口子正在商量，就见一个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地跑进来，脸色却是苍白的。
李淑贤冲高卫国点点头，表示正是此人。
高卫国不露声色地询问了几句。原来这人昨晚夜班。今晨下班以后，陪着媳妇过来逛街买衣服。身上带着个铁家伙不方便，于是找了个鞋盒放了进去……
工作证，身份证这些东西都验证无误。高卫国将失物归还。直到这时，失主的脸上才有了血色。
后来高卫国才知道，自己的警车停在门口，失主以为李淑贤已经报案了。没敢直接进来讨要，而是找各种关系打听这辆车属于哪个部门……
直到确认这辆事故车已经归了保险公司。他这才匆忙冲过来！
李淑贤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高卫国却是知道的。但是，他没多说一个字。只是把这个人的身份证、工作证拍照留存。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与之碰过面。
“嗨，你干嘛呢！”李淑贤见高卫国端着茶杯不说话，时而皱眉时而傻笑，不知道他怎么了，赶紧喊醒他。
“哦，没什么。被你一骂，想起来很多往事。”高卫国笑着说。
“行啦，几十年的往事了，有啥可回忆的。”李淑贤以为高卫国在回忆二人的生活点滴。特别是离婚之初，二人居然还有些难以割舍对方。两三年之间也没有断了联系。偶尔还鸳梦重温一下次。当时也曾经有过复婚的念头。想到这些，不禁有些面红耳赤。
“姐，我在这里是不是有点儿多余?”李淑贞发现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常，还以为两个人要旧情复燃。
“胡说什么呀。”李淑贤清醒过来，瞪了妹妹一眼。
“高卫国，我求你个事情。”李淑贤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狠了狠心说：“一旦别墅也被查封了，让儿子跟你来住。我做得错事我去承担责任。要坐牢我也认了。反正躲来躲去的也躲不掉一分钱。”
“姐……”李淑贞惊叫一声：“老邓不是去借钱了吗？你再等几天看看情况吧。”
“这都半个月了，如果有希望，他都会想办法给我个消息。这样杳无音讯的，大概率是没希望了。他觉得无法面对我。”李淑贤说着，眼泪又滑落了下来：“其实，是我无颜面对他。害得他倾家荡产……”
“嗨，我说。你当着我这个前夫哥的面，忏悔对后夫犯下的错。你当我是宰相肚里能撑船？”高卫国翻了个白眼说。
“老邓就是比你强！至少人家打拼了千万家产。你看看你，还住在这个破房子里。”李淑贤见高卫国取笑他，也反过来刺激他。这才是这娘们儿的真性情，怼人那叫一个狠。
“他那么好你咋不给他生孩子?”高卫国笑着说，你俩谁的问题啊？
“高卫国你混蛋！”李淑贤骂了一声，扬手要给高卫国脸上泼茶水。却发现杯里的水被自己喝光了，于是伸手要抓高卫国的水杯。
高卫国也不傻，一仰脖子喝光了茶水。
“李淑贤你够了啊。”高卫国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说：“玩笑话而已，至于这么凶残的对我?”
“这能开玩笑吗？”李淑贤气愤难消，用另一只手使劲掐高卫国的手。
“艹，死娘们儿，真下狠手啊你，都出血了。”高卫国赶紧缩回手，发现被掐破皮了，有血珠冒出来。
“活该，你再敢拿这个事情说笑，我拿刀切了你。”李淑贤色厉内荏地吼道。
高卫国觉得菊花一紧。
“妈的 ，哪里不对劲了，一句玩笑话就对我这么狠。”高卫国也觉得自己理亏，有些服软了，低声下气地说：“我是真不清楚，所以才开个玩笑。”
“老邓当初在部队受了伤，两个睾丸都摘除了。没有那个能力。”李淑贤面色晦暗地说：“他觉得亏欠我，所以从来都是顺着我。可是，我让他失望了……呜呜呜”李淑贤说完，趴在桌子上又失声痛哭起来。
“啊？那这些年，姐你不是守活寡?”李淑贞也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情，大惊失色地说。
高卫国也回想起来，每次战友聚会，邓春风从不跟他们去洗浴中心或者大保健……咳咳，说错了，是足浴按摩！
当时大伙儿都说他假正经。原来是这样啊！
“他是真的喜欢我。我当时正跟你姐夫赌气……”李淑贤说着，突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你少得意，我说秃噜嘴了。”李淑贤说：“老邓到现在都没埋怨过我一句，不管怎么样，我都欠他的。”
“姐，咱俩的命咋这么苦啊！”李淑贞也想你了自己的婚姻生活，不由得悲从中来，搂着姐姐哭。
“姐不苦。”李淑贤说：“只要彼此体贴，互相支持，有没有那事儿都无所谓。谁像他似的，拿那个事情当饭吃。一天不折腾都难受。”说完还使劲儿瞪着高卫国。
高卫国觉得自己有点儿冤，这事情不都是两情相悦的吗？你现在这样说，分明是吃饱了饭骂厨子！
“这咋还说着说着我成了罪大恶极了呢？”高卫国苦笑着说：“不过，现在我既佩服老邓，又感谢老邓。”
“行啦，高卫国。今天跟你见一面，也算把我憋了多年的怨气说出来了。也谢谢你关心我。”李淑贤说着站了起来。
“淑贞，咱俩回去吧。”李淑贤对妹妹说。
“哦”李淑贞也站起来准备回去。
“骂了我一顿就走了?”高卫国把玩着茶杯说：“到现在还没说你欠多少钱，我怎么帮你还！”
李淑贤愣住了，迈出去的脚停留在半空中……
“姐夫，你说啥?”李淑贞普通一屁股又坐在高卫国的身边 双手抓住他的胳膊激动的摇晃着。
“你……有那么多钱?”李淑贤虽然没有具体说过数字，但是，高卫国既然找她，肯定知道个大概了。
“嗯哼?”高卫国哼了一声，脸上很臭屁的样子。
“哇”李淑贞大叫一声抱住了高卫国的脖子说：“姐夫你太帅了！”话音未落，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