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最凶狠的话，眼尾却红得过分。
池归原看着他，心脏像被针尖扎了一样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轻轻说：“抱歉，以后不会了。”
司遥的手攥紧，松开，又攥紧，冷呵：“那是最好。”
池归原沉默了一会，问他：“那还退学吗？”
司遥重重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敛去所有情绪，他冷淡道：“既然纠正我的行为是你的任务，那让我帮你做任务，你总该付出点什么。”
“你要什么？”池归原立刻问。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纯粹而坚定，仿佛哪怕司遥开口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能给司遥摘下来——哪怕粉身碎骨。
以至于司遥短暂地恍惚了一下，产生了池归原在努力爱他的错觉。
也只是一下。
这种错觉从前有过太多，司遥不想再要了。
池归原很希望司遥能让他去解决那一大笔巨额债务，这对司遥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但对全知视角的主系统来说，是没有多难的事。
最好再让他全权负责以后的课业问题。让司遥继续上学是他希望的，他理所应当去做这些。
或者，让他永远以一个赎罪者的身份，留在司遥身边受驱策。
池归原其实没有多少道德感，如果不是担心自己消失以后，000继续拿司遥的bug身份作为理由谋害司遥，他根本不打算做任务。
所以哪怕司遥要他做自己的打手，他也不会生气，甚至愿意。
但司遥说——
“我要你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池归原浑身一僵。
司遥直视着他：“能做到吗？”
这要求听起来像赌气的话，可司遥的表情却十分认真，认真到池归原不敢回答。
心脏的跳动变得滞缓，钝钝地发痛。
池归原忍不住想，刚刚知道真相的司遥是不是比他更痛？
他在司遥的冷视下张唇，摇头道：“不光不能退学。”
司遥轻嗤，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嘲他。
“好，除此以外，我也不会犯罪，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就算要死我也提前找个没人的地方跳，”司遥看他的眼神彻底变得漠然，“够了吗，池归原？”
不等池归原回答，他便疲惫道：“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
司遥遵守承诺，没有退学，而是回了学校。
他在学校待得时间依旧不多，只是不再直接旷课，而是用假病例请长假出去打工。
班主任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发现司遥在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学习状态，成绩却在提升。
但司遥似乎对考更高的分没多大兴趣。
月考达到了本科线就会很长时间不来学校，如果掉下来，就会回学校待一个星期补上。
班主任找到他谈话，说可以帮他申请贫困补助，加上学校的一些零零碎碎的补贴，至少可以让他不缺学费。
司遥没说什么，只是掏出手机，给他看了手机备忘录里的两串数字，一串是还在利滚利的债，另一串是他打工记的工资。
虽然两个数字悬殊程度天差地别，但两个都高得吓人。
他给班主任看时没有忌讳办公室里的其他学生，屏幕也没有调暗，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学校里渐渐流传出他靠出卖某些东西换取金钱的流言。
但司遥依旧无所谓。
池归原的坦白让他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Npc，Npc的名声又有什么要紧呢？
而且那些传闻也不算空穴来风。
为了更快地赚到钱，他进了本市红灯区的某个俱乐部，在里面当侍应生。
他长得好，又能打，穿梭在灯红酒绿里是极致的赏心悦目，真遇到事又果断狠决，不仅老板喜欢用他，客人也喜欢给他塞小费——男客人女客人都是。
也是在这里，司遥才明白很多以前不懂得的道理。
譬如人和人之间不只是互相喜欢才能亲吻，不认识的两个人可以因为任何目的与冲动接吻，然后滚到一张床上。
他看见这些人，便看清过去愚蠢的自己。
不过也有一些奇怪的事。
譬如几个和他不对付的同学，故意在他打饭时大声闲聊他在校外不存在的“风流韵事”，然后第二天就吃了校级处分。
听说是被人举报的。
譬如在club给人上酒时，有油腻的手指自以为撩拨地搭上他的腰。
然后第二天就有客人讨论：常来的那个谁谁被人打折了手，打青了眼，几个月不能出来浪。
……
这种事情多了，就不再奇怪，而是可疑可笑。
司遥循着蛛丝马迹去查，发现信息总能指到某个人头上。
于是再一次被同学当面阴阳时甚至恶意追问，他故意漫不经心认下。
再被客人用充满欲望的目光打量，甚至揩油时，他故意没躲，勾唇轻嗤。
这些人爱看他笑，哪怕是这种带着嘲弄的笑容，都足够让他们疯狂。
暗处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他的举动是因为自己，所以自作主张替他处理事情的频率直线下降。
司遥厌恶池归原这种惺惺作态的小心翼翼，更厌恶这种不清不楚的联系。
于是他反叛的行为越来越过界，甚至开始反噬自身。
然后终于清净了。
池归原被迫学会遵守承诺，不再暗处插手他的事，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