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晃得人眼睛发疼，地面蒸腾起来的热气灼人，司遥趴在池归原背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像池归原这样傻愣愣明目张胆地向同性示好的，大概整个学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年级第一背着年纪恶霸的场景实在新奇，不少人都在自以为隐蔽地朝他们看。
目光带着惊疑不定。
即便司遥凛色冷眼扫了好几遍，这些探究的目光还是去又复返。
“池归原。”司遥突然叫了一声闷头往前走的人。
池归原步子没停，平静地“嗯”了一声，示意他说。
司遥刚刚是迫不得已要找理由搪塞叶涛才妥协，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当然不可能再给池归原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压低了声音，没什么感情地说：“你放我下来吧。”
“为什么？”池归原还是那副平静得过分的语气，仿佛司遥的冷言冷语不能撼动他分毫。
司遥有点烦躁地说：“我刚刚那是扯叶涛的，你不会当真了吧？池归原，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池归原确实不知道。
于是司遥继续解释——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对谁这么耐心过：“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你在学校里还待得下去吗？你的同学、老师会怎么看你，你想过没？
司遥说完自己都觉得离谱，他从前总是那个被教训的，没想到还有自己语重心长教训别人的那一天。
不过他却开心不起来。
虽然池归原这个人有点神经病，但……不算坏。
要是传了出去，他学不学无所谓，但池归原这种好学生，要是为了这种离谱的事上不了学，那也太傻逼了。
司遥不是圣父，要是一般的傻逼干出这种事，他绝对懒得跟对方废话。
但池归原不是一般的傻逼。
“听明白了没有？”司遥没得到回复，催促地用指关节敲了一下池归原的肩。
“嗯。”池归原应。
但他仍没有要放司遥下来的打算。
司遥拧眉，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那你怎么还不放我下来？”
池归原觉得这个世界除了司遥本身，没有任何难以解决的麻烦，所以司遥说的那些可能根本不会对他造成威胁。
但是攻略帖上有云：话要说得漂亮，要让任务目标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所以池归原换了种说法：“有你。”
司遥脑袋麻了一瞬。
池归原是因为有他，所以觉得有人保护？
……还是只要有他，被开除也无所谓？
无论哪种都太可笑了，如果是第一种，他根本不可能保护池归原，第二种更是愚蠢至极。
但偏偏就是这样可笑的答案，让司遥再度哑口无言。
等他考虑好怎么否决的时候，池归原已经停下了步子，淡淡道：“到了。”
医务室的医生正好出来透气，看见司遥的脸顿时一乐：“呀，稀客。”
司遥：“……”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姓吕，快五十了也还没聪明绝顶，可见生活之安逸。
毕竟校医务室这种地方，大病看不了，小事不费心——看的大多是那些为了请假而“头疼”、“胃疼”的学生。
不然也不至于闲到在学校里碰到受伤的司遥时，每次都硬要抓回去治。
一来二去地，司遥没成为医务室的常客，反倒看见他就躲。
吕医生调侃完他，又把目光投向了背着他的池归原。
池归原的名字盘踞各大学科和总分榜第一名，医生当然也认识，他看看池归原，又看看司遥，有些新奇道：“你陪他来的啊？”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伤的是司遥，背着司遥的池归原当然是陪他的。
医生会这么问，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两人本该毫不相干，走在一起很奇怪。
被操场同学围观时的那种憋闷再度出现，司遥不动声色地扯起唇角，用吊儿郎当的语气回：“是啊，在操场摔了，这位同学刚好路过，主动做好人好事。”
司遥某些时候其实比同龄人更圆滑，譬如此刻，他很清楚这算是在医生面前撇清他跟池归原的干系了。
“池归原？你怎么在这？不是说肚子不舒服先回家休息了吗？”一道略显严厉的声音从身后的门口传来。
池归原应声转身——背上的司遥也跟着转，跟门口女人对视上时，他的脑袋里冒出了一个惊悚且无厘头的想法——
这该不会是池归原他妈吧。
但很快，司遥就从这个女人一脸严肃的表情，以及右手提着高胖男生的动作上得出了答案。
这好像是池归原他们班的班主任。
池归原显然比他先反应过来，语气还是淡淡的：“老师好，我在回家的路上碰见司遥同学摔伤了腿，主动做好人好事，送他来医务室。”
司遥：“……”
特么学霸说谎就这水平？照抄他的答案就算了，还说得这么不走心。
这老师要能信才有鬼了。
果不其然，班主任听了池归原的话，细长的眉深深蹙起，在他和背上的司遥之间来回打量，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
短短二十分钟，司遥已经被来自不同人的这种目光看麻了，他干脆扒开池归原勾着他大腿的手腕，从池归原背上跳了下来。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但现实比疼痛更可怕——池归原这呆子居然他妈反应过来了，直接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半抱住了。
他的鼻尖直接磕在了池归原的下巴上，清浅的香气冲进他的鼻腔。
……柠檬味的。
司遥的脑袋“嗡”地一下，不听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