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这里。对，眼神要望向远方。”
宋运萍俏生生的站在路上，笑看着不远处的王言，由着王言弄着相机在那照相。
“这样会不会不好啊。”等王言照完过来，她如此说道。
“没什么不好，本来就是买回来记录的。厂子里要记录，咱们县城不是也要记录？”王言笑道，“这阵子给厂里的职工也照了不少，都挺高兴的。再说我这么大个副厂长，带着大家赚大钱呢，谁还跟我过不去啊？我都不用说话，我们厂的职工就能打上门去。”
宋运萍倒是很认可的点头：“这倒是真的，我在红卫镇都听说了，现在好多人都找关系呢，想让家里的孩子到纺织厂去工作。对了，我二姨家的事儿也得谢谢你。”
“这事儿你可谢不着。”王言摆了摆手，“别多心，厂里职工的孩子都进厂了，他们家本就是有份的。”
“你真厉害，才回来这么久，就带领大家过好日子了。”宋运萍笑道，“我还给小辉写信说了这件事，他也觉得你很有想法。他还跟我说，他去了他那边的纺织厂了解了一下，说那边的领导特别推崇你们的机器，他们还交了钱呢，只是交货要等到年后了。”
“安云第一纺织厂嘛，我知道，他们订了十五台。他们是咱们本省的，是我们第一批跑的地方，已经是早的了，目前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九月份了。”
“你都清楚啊？”
“都是我管的，我能不知道么。”王言好笑的摇头，“不过目前我们还在研究着改装生产设备，以及一点点的增加人力，生产速度是越来越快的，实际的交付时间，应该能提前很多。不说这些了，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就按照你给我列的提纲复习呢，别的都还行，就是英语差了不少。”
“那等下周咱们就别来县城晃悠了，我去你家给你讲一讲。还有半年，完全来得及。”
宋运萍点了点头，小小沉默了一下，问道：“这都腊月了，再有二十多天就过年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孤苦伶仃了，终于有媳妇了，那肯定去媳妇家嘛。”
“谁是你媳妇？你别胡说八道啊。”宋运萍脸又红了，尽管她已经很适应，可如此直接的称呼，她还是有些承受不能。
“早晚的事儿。”王言笑呵呵的，拿起了相机咔嚓就是快速捕捉，留下了她的娇羞。
说笑一会儿，宋运萍说道：“我想等年后去看看小辉，他这一走就是一年，准是报喜不报忧，我想看看他怎么样了，要不然我们一家也不放心。”
“行啊，那就初七吧，开年安排了厂里的工作就走。明天我就去买火车票，到时候咱们坐卧铺过去，舒舒服服的就到地方了。”
“那我下周给你钱。”
“你看你，总是钱钱钱，你对我有意见，不想跟我结婚？”
“我不……”
“那就完事儿，说那么多干什么？我的就是你的。我除了抽烟，平时也没花钱的地方。”王言好像说小话一样，偷偷摸摸的，“而且我跟你说，我还给我们厂里的职工待遇提高了不少，每天必须有荤腥，隔三天必须有一个肉菜。接着顺势就给我们厂的领导开了小灶，每天中午都吃肉。”
“那你这不是以权谋私嘛？不好吧……”
“我自己吃，那叫以权谋私，我让所有的领导干部一起吃，那叫关照老同志。而且也不止是我们吃。厂里有制度，干活干的好的，对厂里贡献大的，夜校学习考试成绩优秀的，全都是吃小灶。
每天也有好几十人呢。这么一看，也就不算小灶了吧？算是优待餐。还能提升大家的积极性。现在厂里的职工们，那可是干劲十足。”
“我也不懂工厂里的事儿，不知道怎么管人，但是你千万注意，真要是碰到了上纲上线的，那可就惹祸了。”
“放心吧，我都有数。”王言点了点头，随即笑呵呵的说道，“担心我啊？”
宋运萍不说话，自顾向前走。
王言又拍了一张背影，随即追上前去，同宋运萍说笑着走远。
一路上，还是有许多人同他打招呼，现在人们看他更有很多尊敬了。因为除了打人读书的能耐，他还有带领大家过好日子的能耐。
两个多月的时间，纺织厂的变化堪称是翻天覆地。现在都比钢铁厂过的更好了，职工家里的子女全都进了厂，每天都有一大堆的外地人过来考察，市里、省里的领导都来好几茬了。
而这一切，全都是王言带来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全都听说了，以后纺织厂还会继续招人。甚至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听说谁家的亲戚在纺织厂里干活，已经被招进了厂里。没有编制，但是享受正式职工的待遇。
要知道，现在纺织厂职工的待遇，已经是全县最好的了。
所以人们看着王言的目光都挺热切的，以后可能真是他们的领导啊，他们也想让王言领导啊……
晋陵县展露出来的头角，终究也仅是偌大中国的一角而已，也不过辐射了皖省及周边的几个省，订单是不少，却也没到爆炸的程度，在国内的影响力终究是有限的。
同时也决定了，要解放人民思想，发展经济，大力开展四个现代化的建设。
毫无疑问，众所周知，这是改天换地的大事。
到了一月份，经过了层层的理解与传达，这才落实到了县里。
先是县委开会，理解、领会各种精神，而后开扩大会议，传达精神。而后由各种的头头脑脑，给分管着的一摊子开会，再传达精神，明确指示，布置任务。
王言就是在这一层的，这一次做出了发展经济的指示，他们作为县企的领导，自然是要被落实到的。尤其还到了年前，还有各种的总结会议，凡此种种，导致了王言这一段时间也是天天的开会。
先开全县的大会，再开县长组织的小会，开工商部门组织的大会，开工商领导组织的小会，他这边领会了精神，再回去厂里落实，先给厂领导开会，再给全体员工开大会，最后给厂里的小组长、小领导开个小规模的会议，传达明确的精神。
这一通的会开下去，似乎跟县里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没什么关系，尽管也已经给下边的各个公社、大队开了会，但人们对于这些东西，其实是不明白的，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干，那么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维持原样。
所以在最下边，其实还是没什么变化，这是一个相对较长的过程，需要相对较长的时间。
王言对此很理解，理解人民群众的想法，理解基层干部的想法。他是没什么想法的，他只做自己的事就是了……
各种的会议开完，也到了年根儿。
这一天，纺织厂的职工人心振奋。因为厂里发了年货。
一大早的，就在食堂里，吃完了早饭就拿一份走，人们吃饭的速度都明显加快了。
“别抢啊！都排好队！每个人都有，按人头发。”负责发放年货的人，大声的呼喝着。
有人饭都没吃，先领了一份东西，这才去打了饭。
现在的早饭也比之前好了，提供了白面馒头，不过只是一人一个的定量。咸菜也多了两个，尽管还是一样的齁咸。
这人打了早饭回到坐的地方，没好气的说道：“去，别给我翻坏了啊，你自己领去不就完了，非得上我这翻来。”
那人哈哈笑：“人太多了，我吃完饭再去。都有啥啊？”
“你不都翻一遍了？”
“刚翻你就回来了，我就看这一兜子苹果。”
“五斤大米、三斤白面、二斤带鱼、一斤猪肉、半斤冰糖，还有就是一兜苹果。”
“还得是咱们大学生当厂长啊，你瞅瞅，真大方啊。”
边上有人插话道：“你以为叫个大学生过来就行呢？还得咱们王厂长牛。我这辈子没服过人，就服咱们厂长。到现在也就仨月，咱们大家伙的日子一下就过好了，哪个大学生都有这个能耐？”
于是大家又都对王厂长歌功颂德起来，开心的看着那边排队领年货的热闹……
“王言啊，发的太多了。”老厂长苦口婆心，“有点儿家底儿不容易，不是这么花的啊。你说平常的待遇都提高的不错了，早上都吃仨菜了，当家你得知道柴米贵啊。”
王言大口的吃着饭，他们早饭是没小灶的，都是一起吃，就是白面馒头有两个，别的没特殊。同样的，能享受到两个白面馒头的，还有先前王言同宋运萍说的那些表现突出的人。
他笑呵呵的说道：“老厂长啊，咱们给大家伙发这么多东西，卖两台机器也就出来了。但是大家伙的精气神是不一样的，凝聚力以及干活时候的热情，那也是不一样的。我们要充分调动全体职工的积极性，要吃苦耐劳，但是不能一直吃苦。
说到底，我们建设社会主义为什么？那就是为了消除贫困，为了让大家伙都过上好日子。你看看大家伙的笑模样，这钱花的太值了。咱们赚的越多，发的东西就要越好，大家对咱们纺织厂这个大家庭，才更有信心。”
“你不是都说了，现在是利用我们与国外的消息迟缓在赚钱，等到外国人反应过来，一定会低价供应，那时候咱们怎么办？王言，咱们厂里现在可是养着八百人呢。”
“判断是判断，实际执行是实际执行。你以为他们生产的多快呢？咱们全国各地都有纺织厂，他们不可能全部供应的上，这是一个持续的过程，而不是直接就断了咱们的生计。而且我能研究出现在的机器，我就能带人给他改进升级，不用几年，外国人的技术都没咱们的好。”
王言笑道，“那时候咱们还怕什么？国外的人工成本比咱们高，运费也不低，咱们肯定占优势。国外可能不好卖，但只是做国内的生意，就足够咱们一直富了。所以啊，老厂长，你就放宽心，我都有数的。就是再坏，能坏到哪去？大不了就是回到咱们之前的时候吗。
而且现在国家要发展经济，有意改革。我觉得咱们可以适当的迈大一些步子，比如我之前跟你说的，咱们直接并了鞋服厂，拓展业务。”
“说的好听，往哪卖啊？县里也不是都买的起成衣，咱们却要养着鞋服厂三百多人。”
“粤省那边不是搞出口嘛，咱们可以先派人去考察一下，看看那边干得怎么样，然后咱们再做决定。”
老祁厂长皱眉不说话，陷入了思考之中。
王言说道：“这样，等年后，咱们就叫上鞋服厂那边的领导，去县里把县长还有工商的都叫上，咱们一起开个会，集思广益，讨论讨论。”
“咱们是跟着县长走的，他肯定支持。可鞋服厂那边，肯定是不干的。”
“你错了，老厂长，是鞋服厂的领导不干，不是鞋服厂的职工不干。现在全县人民，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想来咱们纺织厂？”
“宫书记那边，对咱们可是有些意见啊……”
“他不会动的，咱们发展进步，他就有功劳。他要是想破坏，那他就该下去了，咱们这个县长有手段。借着咱们的势，这几个月可是攻城略地，话语权很大。”
王言摆了摆手，“暂时就这么定了，等开年咱们再具体讨论。不过咱们的带队领导，我觉得非您老莫属了，你是老同志了，经验丰富，老成持重。到时候跟服装厂的领导，还有工商局的一起去那边看看。这趟行程，咱们全包了，你们吃好喝好玩好。”
“你小子不是把我支走了，想要干什么坏事儿吧？”老祁厂长一脸的怀疑，都是不信任。
“我是那样的人吗？”王言好笑的摇头，“年后我也得出去一趟，跟我对象去安云那边，看看他弟弟，一去一回，也得一个星期。”
“那你先去，等你回来我再走，反正这事儿也不急。咱们现在有这个局面不容易，万一咱们俩都走了，厂里被人搞了破坏，那就得不偿失了。”
老厂长很有责任感，绝对不能让别人摘了桃子。
眼见王言点头，他笑问道：“后天就过年了，有地方去吗？”
“那还用问？肯定去对象家嘛。”
“早点儿把事儿定了吧，别拖着了。你要不好说，等年后我去走一趟。”
“还当我是小孩呢？我啥时候也没不好说过啊。”
“反正你自己上上心。”
就如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那边的职工们依旧兴高彩烈着，都对未来充满希望，已经在聊明年得发什么东西了……
纺织厂的年货发了什么东西，风一般的在县城传播的时候，也到了年终岁尾时候。
这天，除夕。
王言早上起来，发现外面竟是落了薄雪。
他日常的出去小跑了一圈，看了看县城的情况，甚至还背着相机，照了一些照片。如此一番，回到家洗漱一番，简单的做了早饭，囫囵的吃了一口。
吃过早饭，又忙活着清理了一下家中的卫生，扫扫地、擦擦柜子之类，一直到了九点多，他这才收拾了一下厂里发的年货装上了摩托车。
年货对领导们还是有优待的，这么一段时间，王言早把厂里的许多人摸透了。小心思有，但总的来说，还算是兢兢业业，可以任事的。
现在厂里正处于极快速的爆发增长期之中，奋斗的时候大家还是同心戮力。还没到躺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阶段。更没到破坏集体，可以心安理得的阶段。他们一个个干的，也是挺辛苦。
所以王言也善待他们。
中层领导以上的四十多人，除了普通职工的那些东西，还多给了一个肘子，一块板油，一只鸡，一提橘子，一盒饼干，一条烟，两瓶酒。
王言自己也留不着，吃不上，所以都装上了车，拿到了老宋家去。
宋运萍正弄着扫帚清扫着自家的大门口，遥遥的见王言骑着摩托过来，便已经将扫帚立在墙边，等着王言过来。
“下雪了，还骑摩托啊。”
“比自行车更安全，自行车俩轮子，这摩托仨轮子呢。”王言笑呵呵的，“来，搭把手。”
说话间，他熄火下车，将一些重量轻的东西递给了宋运萍，自己拿着剩下的一大堆东西。
这时候，宋运萍的父母也都出来了。
宋母说道：“你都拿来多少了，又拿这么多，有钱你也省着花啊，不过日子了？他爸，快搭把手。”
王言只得又将已经拿好的东西放下，给老两口分一些，他说道：“是厂里发的年货。今年我们厂不是发展的好嘛，赚了不少钱，年货标准就提了一下，大家都过个好年。我基本都不在家里吃饭，哪里用的上这些啊？还是拿过来，抓紧吃完了好，省的放坏了，浪费好东西。”
同着宋家三口人一起进了院里，开始忙活着做起了饭。
王言也来过许多次了，每到周日，都是他过来接了宋运萍去县城，晚上再给送回来。先前就在这里吃过几顿饭，也同宋父宋母颇多交流。
再加上他很好的沟通能力，大家相处起来已经都很自然，宋父宋母已经拿他当着预备女婿看待了。
王言也没见外，收拾了东西以后，他也没用宋家人帮手，他亲自抡大勺做起了菜。光是飘起来的香味，就已经让宋家三口人惊奇了。
他们这才发现，王言不仅会做菜，做的菜还很好吃……